人分三六九等,修者有八大境界,鬼亦有七重罪孽。
殺一人為第一重,殺十人為第二重,殺百人為第三重,殺千人……
縱使宮忱如今靈力幾近於無,也隱約能感覺到,這等濃稠如實質般的陰氣已經遠超第五重。
五重之上,乃大凶之物。
段家祖訓道,凡是罪孽有五重以上的鬼,見之必殺之,殺不了也當留痕於殺鬼榜,世世代代追殺,絕不放過,決不姑息。
宮忱眼睫顫了顫,還是忍不住想睜開眼,卻被熟悉的劍氣輕輕緩緩地裹著落地,溫熱的胸膛從身後靠來,一隻手覆上了他的眼睛。
「別看。」
徐賜安在耳邊低聲道,「若被你看見那副摸樣,他會傷心的。」
宮忱心尖一抖,兩手逐漸攥緊,終究沒有再動。
惡鬼廝殺之音,入不了常人之耳,因而夜晚在凡人眼裡依舊靜謐。
明月高懸,連影子都照不出,只有陣陣陰風拂面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徐賜安放開他,宮忱才緩慢地睜開眼。
「宮先生,您沒事吧?」青瑕仍然乾乾淨淨地站在他面前,身上分明一絲陰氣都沒有。
宮忱盯著他,半晌,後退一步。
青瑕愣了愣,小心翼翼道:
「您……看到了嗎?」
宮忱不動聲色,扶了一下右腿,神色溫和地看著它,搖了搖頭。
「那就好。」
青瑕自是信任他的,淺淺一笑,松下心來,化作點點綠芒,再次鑽進徐賜安腰間的玉佩里。
「青瑕困,明天見啦,宮先生。」
他一離開,宮忱便不撐著了,勁一松,往旁邊一栽——當然是徐賜安的方向,有人扶誰願意摔地上去。
徐賜安被他沾上,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宮忱厚著臉皮裝不知道,扭頭去看女鬼。
女鬼四肢盡斷,髮絲髒亂不堪地鋪在地上,唯有一雙杏眼極黑極亮,盛滿惡意。
「哈哈哈哈哈,」她大笑,「好一個除鬼第一世家!如今上上下下都勾結鬼界了嗎?」
「什麼大義凜然剛正不阿,」她越笑,表情越猙獰,「蛇鼠一窩,都是狗屁!」
這鬼姑娘好大的怨氣。
宮忱暗自思忖,如今段家中被潑「勾結鬼界」髒水的也就自己一個人而已,目前「已死」,可聽她的意思,似乎還有其他人?
是誰?
這是個問題。
怎麼問?
這也是個問題。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
——徐賜安的手摸上了他的腿。
宮忱一個激靈直衝天靈蓋,腿一軟,當場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賜安似乎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目光閃爍,遲疑半秒,最後還是半蹲下來,抓住他的右腿,一把掀開他衣服下擺。
女鬼怪笑起來。
笑個錘子!
宮忱拼命壓住自己的衣擺,在心裡大罵,是你想的那樣嗎你就笑?
雖然此時如果他能大喊幾聲「不要啊不要啊啊」,便和那些被世家子弟欺負的良家女子也沒什麼分別。
嘶啦——!!
宮忱仰頭倒地,用手中撕下來的布料擋住臉,頓時生無可戀。
徐賜安作為壓倒性勝利的一方,卻始終面無表情。
他捲起宮忱的褲腿,露出小腿上一個深可見骨的漆黑齒印。
齒印上面半寸,是一隻血紅的鬼眼,滴溜溜地轉,邪異得很。
宮忱掉下窗時便發現,共生鬼中的一隻,已經轉移到自己的腿上了。
——他成了鬼眼的新宿主。
徐賜安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姐姐!!!!」鬼眼看見遠處奄奄一息的女鬼,眼白瞬間變成猩紅,悽厲道,「我要把你們都吸成人干!」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消停點吧。
再吸也變不成人干,頂多屍干。
宮忱默默坐起來,把褲腿放下,輕嘆一聲。
雖然自己倒霉也不是一兩天了,但還是會忍不住感慨,怎麼逛個街都能碰到段欽,怎麼開個窗都能見鬼。
徐賜安現在應該知道自己撿了個多大的麻煩回來吧。
宮忱生前最怕兩件事,第一怕針,第二怕給人添麻煩。
因此在外求人辦事時,若對方皺一皺眉,他立馬就會說算了算了,不辦也沒關係。
別人誇他知分寸,懂事兒,只有徐賜安每次看見他這樣就煩。
見他受了傷還藏著掖著,更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