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面前的男子不單單是變了臉,連身體都一寸寸縮小了,越來越稚嫩,越來越熟悉。
「徐賜安。」
最後,時隔多年,年幼的徐賜安再次站在了小他一歲的宮忱面前。
「早就該告訴你的,」他眼尾發紅,「是我不好,就算那日你沒來,我也應該去找你的。」
「原來你是,好人哥哥……」宮忱怔怔地看著他。
「不好的人是我啊,我沒遵守約定給你帶餃子。我擅自借用你的靈力,可你從來沒有拒絕過。我好多次要活不下去的時候,是你的靈力救了我。」
「賜安哥哥,」他生澀地念著這兩個字,「你這次又來救我了嗎?」
好多次,活不下去……
徐賜安的大腦被這幾個字刺得生疼,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宮忱。
「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救了我。」
他張了張蒼白的唇,一滴冰涼的淚流入唇中,儘是苦澀。
「幸好,你活下去了。」
「真是幸好。」
第35章
室內燭火通亮, 床榻、白衣、地板均血跡斑斑。
那一針一針,刺入眼眸。
那一聲一聲,錘擊耳膜。
宮忱在徐賜安的懷裡顫了顫。
立時, 徐賜安伸出雙手, 牢牢捂住了宮忱的耳朵,用毫無血色的面孔占據了宮忱的視線。
看著宮忱臉上瞬間閃過的驚懼、彷徨, 徐賜安只覺得苦澀像一條渾身劇毒的蛇, 順著喉嚨一路鑽入心底。
不僅毒啞了他。
還用毒牙咬得他心臟潰爛。
一時竟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宮忱的夢魘,還是他徐賜安的。
——他比宮忱更想逃離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的慘叫聲逐漸消失,徐賜安才緩緩鬆開了宮忱, 聲音沙啞無比。
「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嗎?」
宮忱不再發抖。
他的靈魂背對著在床上受盡折磨的肉身,抬手, 用手心輕輕地給徐賜安抹去臉頰上的淚。
「哥哥,別哭了。」
「我是想跟你走的,但是, 我還不能走。」
「為什麼?」徐賜安猝然拽住宮忱的手,沒由來的, 內心不安起來。
宮忱低聲道:「因為它不讓。」
霎時間,整個幻境就像雪崩一樣,隨聲而塌。
牆壁裂開,燭光破碎, 一切恍若浮塵,星星點點綴在夜空之下。
唯有床上的少年還躺在那。
少年一身的血和汗,臉色蒼白, 呼吸猶如飄雪,又輕又涼。
手中的符咒被攥得死緊,然而不管他再怎麼用意念去喚,也沒有一絲一毫溫暖的靈力從中流出。
宮忱來到少年旁邊,低頭看著少年,仿佛不是在看著自己:「哥哥,你是第一個對我說活下來真好的人。」
「在此之前,其實我每天都很想死,但有一個東西,它不讓我死。」
徐賜安短促地問:「它是什麼?」
「是啊,它是什麼呢。」宮忱微微彎腰,一根根掰開少年的五指,將他手裡的符紙拿了出來。
又皺,又髒,宮忱卻極為珍重地將它一點點展平,自言自語道。
「起初,我以為是爹爹最後留給我的這張符在阻止我。它一共能用二十次,就像是爹爹給了我二十次機會,一遍又一遍地叫我不要死,活下去。」
「我怎麼可能不聽爹爹的話呢?」
「所以我對自己說,再忍一忍,再堅持一會吧,等全部用完,我要是還是覺得活著很苦,就可以不用這麼辛苦地活下去了。」
「但是啊,直到今天——」
宮忱一頓,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符,然後在徐賜安驚愕的目光中,將它輕輕扔進破碎的燭光里。
呼啦。
火舌瞬間將符咒吞噬。
徐賜安反應過來,猛地去抓。
和床上同樣倏地伸出手的少年指尖在空中短暫相觸,又錯開,都只抓到了一小片滾熱的灰燼。
不一會,就冷了。
徐賜安艱澀地問:「既然是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何要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