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只當他又開始拘著自己,先前也有這種事,忽然不讓她出宮,說是有要事,拖延三日便好。
然而三日之後又三日,最後還是她忍不了,讓姑母派人送她回家探望母親。
思及往事,薛柔難免惱火,「我只是想去自己的園子小住兩日,陛下不肯放人是何意?」
謝凌鈺見面前少女雙目盈盈,臉頰泛紅,提不起一點不快。
他忽然想起永興郡主所言,那個閹人在朱衣台里骨頭硬得很,招供的話寥寥無幾。
然而,有一句皇帝記得清楚。
「中羽衛皆知,北昭皇帝待尚書令幼女不同,接近她便是接近陛下。」
謝凌鈺心底陡然不安,再開口時便是不容回絕的堅定。
「讓朱衣使跟著你。」
他頓了頓,「或者,朕與你一同去。」
第36章 民間怎麼說來著?含在嘴……
薛柔怔住, 以為皇帝在說胡話。
可他神色又極為認真,薛柔想起魏緗怕皇帝像老鼠怕貓,妥協一步。
「何須勞煩陛下, 朱衣使跟著就是。」
薛柔說完,便有些忐忑地打量皇帝是何反應。
日光斜照,帶了幾分暖意,襯得少年冷如白瓷的臉也溫和不少,長睫垂下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好,」謝凌鈺終於開口, 「讓顧又嶸跟著你去。」
薛柔眼前浮出一張不正經的臉,一時啞然, 但顧家人的實力無需質疑,有她在,的確比帶薛家護衛安全多了。
回程路上, 她時不時瞥一眼謝凌鈺, 總覺他在生悶氣。
少年一句話不說, 唇緊抿著,遠遠看向逐漸模糊的池上三山。
直到薛柔告別時,他的視線才落回她身上。
謝凌鈺輕嘆口氣,像有許多話不得不咽下去,最後只道:「阿音, 早些回來。」
皇帝這副模樣,薛柔以為自己不是去疊翠園, 而是去匪窩,路上越想越緊張起來。
一回相和閣,便瞧見顧又嶸提前造訪, 緊張之情一時到頂峰,薛柔脫口而出:「京郊出了什麼事?」
顧又嶸眉梢微揚,心底「嚯」了一聲,咽下那句戲謔的「小姑娘很聰明啊」。
「哪有什麼事?」顧又嶸忍不住為皇帝說幾句好話,「陛下擔憂你而已。」
「民間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顧又嶸抬眼思索,「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
「女公子還未出閣,顧副使慎言。」
流采眉頭緊擰,忍不住打斷她,氣不過似的補道:「朱衣台都是你這般作風?簡直流里流氣。」
顧又嶸笑眯眯的,也不惱,對薛柔道:「相和閣的婢女也這麼大脾性?薛二姑娘平素也太慣著了,得好好管教才好。」
薛柔有些頭痛,將兩人分開,這才有片刻安寧。
次日天邊微白,薛柔便被喚醒,睜眼便瞧見流采抿著的唇。
「又和顧副使有口角了?」
薛柔坐起身,揉了下眼睛,想清醒些,免得不自覺再次躺倒。
她打了個呵欠,含混不清道:「畢竟是朱衣使,還是顧家的,這群人不好惹,就算不喜歡也只能忍一忍。」
流采頓住,替她穿好外袍後,輕輕「嗯」了一聲。
因出門遊玩,不用穿的太過繁重,薛柔整個髮髻只用一根玉簪固定。
魏緗上了馬車,湊近看了又看,「阿音的頭發生得真好,這簪子襯你。」
薛柔今日梳妝時,迷迷糊糊的,壓根沒仔細瞧宮人拿了什麼首飾。
一聽魏緗所言,她拿起只巴掌大的銅鏡瞧了眼。
玉簪頂端是一枝微翹起的蓮花,白如象牙。
倘若沒記錯,是謝凌鈺去年送來的,她隨手放進妝奩,今日頭一回戴。
薛柔擱下銅鏡,對魏緗笑道:「你每回都變著花樣誇我,倘若肯對漢壽侯這般嘴甜,恐怕能少許多嘮叨。」
「他五大三粗,我才不想說好話。」
魏緗一邊說著,一邊掀開車簾,看著駕車的顧又嶸,「你瞧著有幾分眼熟,之前卻未曾在相和閣見著你。」
「我麼?」顧又嶸輕笑一聲,「朱衣台副使,我記得你,與漢壽侯有幾分相似。」
魏緗立馬噤聲,在洛陽,許多官宦人家的孩子幼時都會聽到句恐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