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衝著皇帝本人去的。
薛柔無話可說,既然陛下都已知曉,狡辯也無甚意義。
她只能咬死不認,但深更半夜,謝凌鈺竟沒有半點離去的意思。
仿佛不得個回應,他便在這兒待到地老天荒。
薛柔看不清他的臉,猶豫半晌,「我聽不懂陛下說什麼。」
「是聽不懂,還是——」
她突然湊近,雙唇貼緊眼前人肌膚,耳邊的聲音戛然而止。
薛柔略有些惱火,她本想把謝凌鈺的嘴堵住,免得他一句句質問叫她心裡慌亂。
可誰叫她太過緊張,找不准地方也就罷了,甚至磕到面前少年下頜,嘴唇隱隱作痛。
薛柔愣住,心底湧上尷尬,可好歹達成了目的,也算好事一樁。
她稍稍挪了挪位置,嘴唇蹭了下謝凌鈺嘴角,左右看不清皇帝臉色,開始耍無賴。
薛柔低聲道:「我當真不知道陛下說什麼,昨夜我太累了,什麼都記不清。」
見謝凌鈺沒有反應,薛柔輕輕推了推他肩膀,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陛下的話我都聽不懂,誰給我上了眼藥?」
「強詞奪理,」謝凌鈺語氣平淡,「朱衣使所言,需要我一一同你說清楚麼?」
「原來是朱衣使……」薛柔心底鬆口氣,幸好不是陛下本人,「哪個朱衣使?他說的未必是真,實在不行我明日入宮與他當面對質。」
若非知曉朱衣使忠心,謝凌鈺當真會被她信誓旦旦的模樣哄騙過去。
「阿音同誰都這樣胡攪蠻纏麼?」謝凌鈺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天底下恐怕只有你一人,敢說朱衣使瞞騙天子。」
薛柔又仔細回想一遍,昨夜甚至未曾碰過表兄,更無交換信物之舉,單憑朱衣使一面之詞,哪能定她罪名。
除非謝凌鈺將她關進地牢,嚴刑拷打。
「顧靈清素來不喜歡我,朝中大臣攻訐敵人,難道陛下會全盤相信?」
謝凌鈺默然良久,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她今夜說的話倘若傳進朝臣耳中,恐怕要人人自危,唯恐薛梵音在皇帝面前胡謅,引火上身。
「阿音認為,我冤枉了你?合該治顧靈清的罪,是麼?」
皇帝聲音淡淡的,卻引得薛柔攥緊衣袖。
「我沒有這個意思,」薛柔眼皮一跳,「陛下莫要說玩笑話。」
她一時騎虎難下,只是想讓謝凌鈺莫要追究,怎的就變成進讒言叫他治臣子的罪了?
薛柔咬咬牙,因謝凌鈺態度和緩不少,便想故技重施,卻聽他語氣淺淡,仿佛實在沒辦法,只好妥協。
「阿音既說記不清,那便罷了。」
謝凌鈺總不能真讓她同朱衣使對質,她死不承認,他又能如何,總不能再逼著她。
薛柔為了此事,甚至願意主動吻他,可見的確慌亂。
倘若逼急了,哭起來又該如何?
光是想想,謝凌鈺便一陣頭痛。
他微嘆口氣,「明日有要事,我在你這裡暫歇一夜。」
薛柔連忙道:「我去偏房睡。」
「不必,」謝凌鈺已經脫下外衣,「深更半夜不知要驚動多少人。」
聞言,薛柔緊抿嘴唇,原來他也知道這是深更半夜。
謝凌鈺抬眼,看著她模糊不清的臉,「我無心想那些事。」
此話一出,倒顯得自己想多,薛柔心底微惱,正要抬腳出去,卻猶豫起來。
驚擾旁人……薛柔只擔心父親知道後,又找阿娘的麻煩,斥責她養出的女兒不懂規矩。
「陛下,我好夢中囈語,恐怕擾你好眠。」
薛柔仍舊不死心,盼著他怎麼悄無聲息來的,就怎麼悄無聲息走。
可謝凌鈺卻輕聲道:「阿音睡著時頗為安靜,怎會驚擾我?」
來不及思索他話中深意,薛柔掀開床帳,看向皇帝,「我要睡裡面。」
她鑽進錦被,心底一陣陣煩躁,除了幼時同姑母和阿娘睡在一處,從未與誰同床共枕過。
今夜身側多了個人,還是皇帝,簡直與虎同眠。
雖說這隻老虎不會咬她,但會生氣,還可能亮出獠牙嚇唬她。
薛柔睡不著了,努力閉上眼睛翻來覆去。
估摸半刻鐘後,她手撐著床榻半起身,湊近謝凌鈺,盯了半天方才瞧清楚是否睡著。
少年神色平靜,與平素截然不同,褪去久居高位的氣勢,能讓人借著月色,模糊看見綺麗容貌。
薛柔恨恨,他倒是睡得香,躺下後心裡默誦嫏嬛殿先生教的文章,樊汝賢寫的最為助眠,干而無味。
未過幾時,薛柔終於睡熟,聽不見身側窸窣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