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晦蘭遞來三支香,衣非雪接住,然後在蒲團上屈膝跪下。
明晦蘭面露詫異。
只見衣非雪闔上鳳眸,默默祈願,對神像三拜。
明晦蘭也跪了下去,閉上眼睛潛心為姜素祈禱,再睜開時,衣非雪已經結束了,正將三支香插入香爐。
明晦蘭想問他祈禱了什麼,突然福靈心至,不謀而合。
衣非雪是討厭扶曦尊者的。
但他正在為爹娘祈福。
願爹自在,願娘安樂。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衣清客。」
明晦蘭跟著衣非雪回頭看。
棲雲風家掌門人,風思君,風瀟的父親。
衣非雪的舅舅。
風思君身著靛藍色華服,丰神俊朗,雖生的英俊不凡,但面相古板透著刻薄,劍眉威凜,神情肅穆。據風瀟所說,他活到這麼大就沒見過他爹笑臉。
對親兒子尚且如此,對衣非雪這個外甥、還是害的胞妹血崩而死的外甥,更不會有啥好臉。
明晦蘭想起風瀟說到一半沒繼續說完的話。
——我姑姑這一死,他又背上「命裡帶煞剋死母親」的罵名,我爹痛失胞妹,更是衝到衣家要……
世人皆知,風家兄妹感情深,風思君雙親死的早,風思君待妹妹如兄如父,溺愛至極。
風念容血崩而死的消息傳到風家時,風思君悲極嘔血,不顧眾人相勸,含著口吊命參趕往衣家,看到滿門白緞高懸,吊命參都險些沒吊住命。
風家兄妹情深感人肺腑,那錯投到這個世上的衣非雪就是罪大惡極嗎?
外人愚昧無知,揣著各種心思黨同伐異也就算了,偏偏連血脈至親也這麼想。
明晦蘭目光有一剎那的陰涼。
衣非雪面朝風思君,行了一個晚輩禮,稱呼道:「風掌門。」
跟在風思君身後的風家弟子們,紛紛行禮叫「衣掌門」,風思君問:「你在此作甚?」
衣非雪笑眯眯的說:「求扶曦尊者保佑,所有看我不順眼討厭我的人,出門必下雨,吃餃子沒有醋。」
風思君:「……」
明晦蘭:「……」
以他對衣非雪的了解,大概是才跟扶曦尊者祈完願,不好在人家地頭上說過分的話,否則定要說「趁人不注意把扶曦的金身扛走賣錢」來氣著舅舅玩。
「許久不見風掌門,逗您一樂,別當真。」衣非雪臉上的笑容很淡,幾乎不顯露。
風思君沒說話,走到蒲團前跪下,敬拜,上香。
衣非雪只看了一會兒,叫上明晦蘭要走。
「衣清客。」風思君叫住他。
神廟後院有供人休息的廂房。
衣非雪、明晦蘭和風思君,三人圍桌而坐。
風思君先開口招呼的明晦蘭,明晦蘭淡淡還禮,之後陷入安靜。
房門微敞,有清涼的晚風從縫隙中流出。
今年的冬季比往年都要寒冷,不知是不是衣非雪穿得單薄受不住寒涼,面色稍顯蒼白。
明晦蘭往外拿出隨身攜帶的茶具,煮上一兩景陽春雨。
直到屋內瀰漫著濃郁的茶香,風思君終於開口:「你來環琅,是為了魔龍,還是女媧淚?」
堂堂四世家的掌門人,就算與世無爭天天就是煉丹製藥,也不會真成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白痴。
衣非雪說道:「風掌門也知道我眼界兒高,只有魔龍和女媧淚勞我大駕。不過您是從哪兒得的消息?魔龍和女媧淚都在環琅?」
風思君長眉一挑:「你有你的消息渠,我有我的人脈網。」
衣非雪:「半遮面?」
「不是。」
「隨便。」衣非雪無所謂道,「風掌門是來跟我聯手的,還是來給我下馬威的?」
衣非雪說話帶刺,表情帶刺,渾身上下全是刺。
但風思君不怪他,若身上沒有刺,早就被人剝皮抽筋了。
明明是一家人,不衝突的。
風思君嗓子有些干,說:「無需聯手,也不是敵對。」
衣非雪失笑:「親兄弟還要明算帳,魔龍一身是寶,女媧淚更不必說,到時怎麼分呢?」
明晦蘭倒好三杯茶,風思君抓過來牛飲一口。
衣非雪窺著他的神色,說道:「風掌門是覺得我薄情冷血,眼裡全是利益,沒有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