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靜榆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嬉笑著伸手去推初學清的肩膀:「你這個人!我可是黃花大閨女呢!」
初學清聞言,沉默片刻,斂住笑容,道:「靜榆,還是那句話,如果有一天,你想和離,甚至休夫,都可以。」
桑靜榆斜睨她一眼:「好好地怎麼又說到這個,我逗你玩的,我一個大夫,不比你懂得多麼。我現在想行醫就行醫,方便的很,才不要找個男人管自己呢。」
「那……吳長逸呢?」
桑靜榆忙道:「提他做什麼,他不成親,絕不是因為對我情根深種啊,就算有什麼,也是因我拋棄他不甘心罷了。」
初學清看著她,一時沒有回話。
她想要做官,靜榆想要行醫,只是這麼簡單的訴求,就已經不容於世,身為女子,為何就要被困在一方宅院。
第6章 她來做祭旗人
翌日早朝,初學清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定遠侯昨日已經面聖。
她的恩師蘇遠達今日也來上朝,似乎定遠侯一面聖,蘇遠達的「病」也好了。
建禎帝俯視眾臣,道:「定遠侯已於昨日前來述職,只是邊關紛擾,朕便允了他離京。」
頓了一下,又看著吏部尚書蘇遠達:「蘇尚書身體可還有礙?」
蘇遠達答:「謝陛下關心,微臣已經大好。」
刑部張尚書瞥了他一眼,定遠侯昨日剛面聖,這蘇遠達的腰杆就挺了起來,樹大招風,有定遠侯撐腰,不見得是好事。可如此一來,順了陛下的心,這變法勢必要推行下去了。窺得聖意,他今日,恐怕也不能反駁變法了。
建禎帝又道:「定遠侯也很關心他的舅父,愛卿一定要保重身體,變法固然重要,愛卿的身體更為重要。」說著說著,建禎帝的語氣陡然嚴肅,「要是愛卿出了什麼事,朕該怎麼向定遠侯交代呢!」
蘇遠達趕忙下跪:「陛下英明,微臣和定遠侯皆是一心為社稷,絕不敢以私,變法也是為正朝堂之風,絕沒有半點私心!」
初學清陡然心驚,恩師這麼說,就徹底把定遠侯和他、和變法捆綁在了一起,恩師這樣,就不怕建禎帝忌諱文臣武將聯合了?
建禎帝看蘇遠達下跪,道:「愛卿何必著急,定是誤會朕的意思了。朕只是要你保重身體,變法之事,還要繼續,畢竟,定遠侯也認為,變法舉措得當。」
若說以前建禎帝對變法還態度曖昧,現在他推著變法和定遠侯捆綁,那變法多半是要成,只是事後清算的時候,多了個出頭人。
初學清心中生涼,耳邊朝臣們的爭論聲此起彼伏,可她已無心情再與別人辯論,她以為的匡扶正道,卻成了別人借道的陷阱。
*
早朝散後,初學清隨蘇遠達回到官署商議。
初學清心中不解,便問蘇遠達:「恩師何以在早朝那樣* 說,若陛下誤會定遠侯結交文臣,拉幫結派……」
蘇遠達嗤笑一聲:「煦明以為,為師不怕陛下誤解嗎?」
初學清心中煩亂,一種莫名的猜想漸漸浮上心頭,卻又不敢承認:「對定遠侯而言,本可不蹚渾水。」
「你以為,這次渾水他不蹚,下次他就避得過去嗎?左右陛下需要一個契機震懾他,我需要一個契機推行這變法,何不遂了陛下的願。」
初學清不可思議地看著蘇遠達:「恩師為何如此?定遠侯也是您的外甥!」
「他是我的外甥,更是大寧的定遠侯。在十多年前,邊疆太平時,陛下就對定遠軍頗有忌憚,老侯爺不得不把家眷送往京城,以保軍權。要不是邊疆戰事頻發,子煦還會被困在京城。」
這些初學清知道,她也曾隨裴霽曦在京中生活過將近一年,曉得那時他躊躇滿志卻無處施展的苦悶。
蘇遠達繼續道:「現下雖然北狄西羌虎視眈眈,定遠軍動不得,但陛下若是想給定遠侯錯處,還愁沒有把柄嗎?我也是順勢而為,若經此事,能推動變法,不是兩全其美嗎?」
初學清壓制住心中的顫抖:「可一旦陛下讓定遠侯和變法捆綁,變法成了,定遠侯又何去何從?」
蘇遠達正色道:「變法成與不成,不在於和誰捆綁,更不在於最終實施變法的人是升是貶。哪怕最終我們都被貶,被罷黜,只要變法條陳得以實施,又有何所謂?」
初學清還想說什麼,可又不知如何反駁。
蘇遠達又道:「變法之路,一向如此。前朝官員冗餘,前朝首輔李長明推行變革,精簡機構,最終官員得以裁撤,變法得以施行,但李長明卻被罷黜,甚至被暗殺。煦明,你心中可有畏懼?」
初學清愣了一下,眼中又恢復清明,答道:「學生在提出變法時,就已經預料到了後果。」
蘇遠達大笑兩聲,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有為師在前,不會讓你變成第二個李長明。也正因為我和定遠侯的關係,這個變法人,必須是我,陛下才會允許。」
初學清聲音微顫,低聲問:「那定遠侯可知這背後之事?」
蘇遠達從案頭翻找出一封信,將信遞給了初學清:「你自己看看吧。」
是裴霽曦寫給蘇遠達的信。
信上不僅對變法頗多讚許,還說到了,古來變革多有犧牲,若此次變法需要祭旗人,他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