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雖說他並未對我做什麼,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擄走了我,又帶走了那麼些天。不久我懷孕,鄉里鄉親指指點點,婆母也多有不喜,雖則夫君並不介意,也願意相信我,可他拗不過婆母,在我產子之後,便休棄了我。」
初雪晴眉頭緊皺道:「為何都已為他產子,還要將你休棄?」
楊氏的嗓音透著哭腔:「因生子的日子提前了,鄉親們多有流言,加上婆母不喜,他,他也是被逼無奈……」
初雪晴緊緊握住楊氏的手,似是要通過握住這雙手,握住更多卑微女子的手。
楊氏回握住初雪晴,繼續道:「他前段日子進京趕考,婆母和幼子跟著一起來了,本想考上了就定居,我思念幼子,便跟著來了。沒成想還是被人發現,知道了過往,流言又起,有歹人覺得我不乾淨,也盯上了我,這才有了白峰山的事。
如今為了避免幼子受我的流言影響,我必須離開京城了,先找個地方落腳,日後要是有機緣,再來報答你和世子的救命之恩。」
「楊姐言重了,我和世子只是路見不平罷了。」初雪晴壓抑著自己內心翻湧的不忿,輕聲安慰,「楊姐萬望保重,雖說世道艱難,但你仍有幼子在世,為了他也要捱下去。」
「冬雪,你真是個可人的丫頭,以後叫我若柳吧,別叫我姐了,你可是我的恩人。還有世子,身份有別,我就不去道別了,日後有機會一定報答你們。」
「弱柳?是柔弱的弱?」
「冬雪識字?也是,冬雪這般聰穎,不過,是仿若的若。」
初雪晴輕彎嘴角:「若柳,不似柳枝柔弱,卻似柳木堅硬。」
楊若柳看向初雪晴,眼神中又升起一絲欣賞,這個小丫鬟正說進了她的心坎里。世道艱難,可以柳木之堅,也要走下去。
*
轉眼春色悄然而至,侯府的花園裡,已經悄悄從灰敗的冬色轉至清嫩的綠色,零星點著斑斕的花色。
初雪晴跟著輕風學了幾月,又有之前的基礎,已識得許多字了,雖說寫字仍然差強人意,但是已能自己讀一些簡單的書籍,便和輕風說不用他日日輔導,免得耽誤他的活。
輕風也不想再輔導她,他發現冬雪太過聰明,不僅認字學得快,連識義也是一點就通,甚至很多東西,他還未懂,冬雪就已經觸類旁通了。他畢竟學問有限,也是跟著世子囫圇吞棗學了一點,這樣下去,他都不知道該教冬雪什麼了。
這段時日,初雪晴並未有多少機會伺候世子,甚至很少見到世子,白白擔了貼身丫鬟的名義。
今日趙嬤嬤前來叫初雪晴去老夫人院子裡,初雪晴心中明白,自己在世子院子裡的日子,定不能一直這般悠閒。
在去世子院子的路上,她看見霜華躲在一棵粗壯榆樹後,欲蓋彌彰地偷偷瞧她,便知霜華定然在老夫人面前說了什麼閒話。
在廳堂見到老夫人,初雪晴屈身問安。
老夫人坐在主位的黑漆描金椅上,手中端著一盞茶,慢悠悠地品著。身旁立著李氏,為她奉茶。
老夫人不說話,初雪晴不敢直起身,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久到初雪晴的腰都開始變酸,老夫人才發聲:「你在世子院子做得可還舒心?」
初雪晴斟酌道:「承蒙世子抬愛,奴婢用心學習世子交代的功課,不敢懈怠。」
「功課?」老夫人瞥她一眼,「何時做丫鬟也要學功課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養了個小姐。」
初雪晴垂眸道:「老夫人恕罪。」
一旁的李氏見狀,對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把這丫鬟嚇到了。不過是因為她救了世子,世子想教她些東西罷了。」
老夫人瞥了李氏一眼,李氏抬抬眉,無奈噤了聲。
「起來吧,」老夫人聲音漸漸放緩,「也不是不許你學東西,但是你要知道我放你到世子身邊做貼身丫鬟是做什麼的,貼身伺候世子才是你最重要的事。」
「奴婢謹遵老夫人教誨。」
老夫人向來寬待下人,可連這樣的主子,都認為奴才救主子天經地義,不用主子報答,提了她做貼身丫鬟,已是對她的恩待。
又受了幾句訓,她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