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霽曦也未怒,反而嗤的一聲笑,初雪晴見他這樣,就忘記了道歉,輕笑出聲。
裴霽曦難得展露笑容,看到初雪晴的笑,抿了抿嘴角,指著她額頭道:「去找些藥塗上,怎的這般柔弱,輕輕一碰就起包了。」
初雪晴摸摸額角,看到裴霽曦同她相撞的地方一點變化都沒有,暗道這人莫非是石頭做的。
可這石頭,笑起來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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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專為裴霽曦請了一個夫子,韋浩騫老先生,他是一個武將轉的文臣,告老還鄉後只是偶爾去一些書院講學。如今被老夫人請來專門教導裴霽曦。韋先生隔日來一次,每次授課完還會布置些功課。
裴霽曦的作息極其規律,韋先生不來的時候,晨起練功,用過早食還要繼續練一上晌。晌午也不會小憩,整個下晌都要看書。若韋先生來,上晌授他武藝,下晌則教書。
裴霽曦雖允了初雪晴貼身侍候,但因著軍中帶的習慣,不讓人服侍穿衣沐浴,更不讓她守夜。他在府中校場練武時,由於全是男子,初雪晴也不便隨侍。但先生教書時或裴霽曦自己讀書時,都讓初雪晴在旁侍候。
韋先生一般都在世子庭院中的八角亭為裴霽曦授課。
春日暖風吹過院中海棠,將芳香鋪滿庭院。從亭中向外看,春色幾許,或粉得明艷,或綠得深沉,都在這方寸間努力生長。
一同聽講的,還有墨語和輕風。
墨語跟著世子上過戰場,學問也比輕風好,聽得很是認真,但很少說話。
輕風則對學問沒有太大興趣,經常走神,韋先生也不怪罪他,畢竟輕風嘴甜,經常逗得韋先生捧腹大笑。
而初雪晴,則是跟在一旁伺候,準備先生的茶水。
韋先生博聞強識,初雪晴哪怕在旁聽著,也受益匪淺。
除了兵法謀略、四書五經,韋先生還會講授各地風土人情,尤其是邊塞諸國。這些課業,必是為裴霽曦量身定製的。
原本困在一方宅院的小丫鬟,竟有幸聽到這些,初雪晴常常聽到入神,忘記為先生添茶,韋先生也不怪她,只是逗趣:「小丫頭這麼喜歡聽這些,莫非以後要效仿舞陽將軍,巾幗不讓鬚眉?」
舞陽將軍是裴霽曦的姑姑裴夢芝,裴家男丁不旺,可這骨子裡的武將精神卻男女皆有,裴夢芝也是自小在邊疆長大,一身武藝連男兒也望塵莫及,她是先帝特允的女將,如今也和定遠侯一起在北疆駐守。
初雪晴臉上泛起一層紅暈,淺笑著答:「奴婢怎敢和舞陽將軍相提並論。」
裴霽曦見她羞赧,緩緩道:「姑母手下的副將,也都是丫鬟出身,明履營中都是女兵。」
韋先生看裴霽曦也未反駁,便笑道:「舞陽將軍的左膀右臂都是丫鬟出身,丫頭莫要小瞧自己呀!」
輕風也跟著附和:「是啊冬雪,你看墨語,不也跟著世子上了戰場了麼!當然,別和我學,我膽子小,可不敢上前線。」
他們看似玩笑的話,卻讓初雪晴心中泛起漣漪,她在侯府借著世子的便利,能夠學到這些,若今後能在舞陽將軍面前表現,是否也能擺脫這卑微的命途呢?
這日入夜,裴霽曦用過晚飯,初雪晴並未如往日一樣退下,而是磨蹭著擦擦桌子,正正桌椅,實在沒甚好收拾的,又杵在裴霽曦身旁,醞釀著說辭。
裴霽曦見她如此,直接問道:「可是想要練武了?」
初雪晴訝異他的通透,只得坦然道:「世子真是洞若觀火,奴婢雖出身卑微,但也想做個有用之人,只是女子之身,不知該往何處努力。」
裴霽曦搖搖頭:「大路通達,小路蜿蜒,世人皆可選擇自己的路,既然通達的大路不能走,蜿蜒小路也未必不可。」
裴霽曦見她似懂非懂的樣子,又道:「女子可選的路不多,但定遠侯府的人,會比別人多條路。」
初雪晴沒想到世子如此看待女子,要知世人都是輕賤女子,就連舞陽將軍擁有著赫赫戰功,也總是遭人非議。
初雪晴忙謝過世子,裴霽曦卻道:「不用忙著道謝,明日卯時你隨我去校場,能堅持下來就允你練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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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頭還未升起時,初雪晴和墨語一起就在世子房門口候著。她聽見世子穿衣的簌簌聲,不消片刻裴霽曦就出來了。
初雪晴為了練武方便,沒有穿丫鬟的服飾,頭髮挽了個髮髻束在腦後,穿了一身利落的短打。
裴霽曦看了眼她,讚許地點了點頭。
他們到了校場,日頭才緩緩露出個光暈。幸好夏日漸近,天亮得早,不然摸黑練武,可真有聞雞起舞的架勢。
侯府的校場很大,別的高官府邸假山花園必不可少,可侯府最重要的地方卻是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