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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北狄大營,關俘虜的帳子裡,裴霽曦雙手被吊,渾身布滿鞭痕,身上的衣服已看不清原本的顏色,被血水浸透。
他的髮絲凌亂,一些碎發遮住了面龐,可依稀能看出面部輪廓,雙眸緊閉,乾涸蒼白的嘴唇上有許多裂口,雖然身上布滿傷痕,可臉上卻沒有傷。
他身前不遠的椅子上,坐著一個濃妝艷裹的女子,身著海棠紅長裙,外套羊裘坎肩,頭戴翻檐尖頂帽。
女子開口道:「裴將軍真是錚錚鐵骨,可這鐵骨到了現在除了多受點罪又有什麼用呢?你要知道,現在北狄皇位上的,可是我二哥薩力青,他和我大哥覺羅爾穆不同,覺羅爾穆被你打怕了,薩力青正要拿你立威。若不是我和二哥說要你做我的駙馬,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
這女子正是北狄公主,烏尤拉。戰場上的肅殺女將是她,脫離戰場,她便習慣艷妝示人。
裴霽曦沒作任何反應,烏尤拉起身到他面前,一隻手捉住裴霽曦的下巴,裴霽曦眉頭下壓,面露厭惡,扭臉掙脫她的手。
烏尤拉怒極,揪住裴霽曦衣領,道:「讓你做我駙馬是抬舉你了,你以為我是想和你做夫妻?我是要報斷髮之仇!要不是看你長得還不錯,又能藉此舉侮辱大寧,你連給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裴霽曦啐了一口血水,正吐到烏尤拉身上,烏尤拉大怒,對身邊手下呵道 :「接著給我打!」
看著眼前受刑的人,烏尤拉想到了先前她曾在大寧營帳做俘虜的日子,彼時裴霽曦沒有對她用刑。想到這裡,她緊接著又補充道,「不許傷臉。」
裴霽曦又開始承受新的一輪鞭刑,身上的疼痛感已經麻木,每一下落在身上的鞭子,都在提醒他此刻的受辱。
他應該自戕以免受辱,可有一絲念頭又總是鑽進他的腦中,他仍沒有找到她,就這樣離開嗎?
這些年,遍尋大寧南北奇女子,就是想找尋她的蹤跡,哪怕不能讓她回來,只知道她安危也可。
可她如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見,難道,真如別人所說,她已經香消玉殞?
那如此,自戕或許是他最好的選擇。
那就允許他,臨死前用力回憶,帶著過往的記憶赴死。
第18章 要我餵你不成?
建禎十四年冬,十七歲的裴霽曦赴北境戰場,帶領五千精兵,放出假消息誘北狄進攻,於望北關東側峽谷伏擊北狄兩萬騎兵,借山勢之便,利用滾石堵住峽谷出入口,來了個瓮中捉鱉。少年將軍初展鋒芒,風頭較其父也不遑多讓。
在望北關大捷之後,北狄已多日沒有動作。裴霽曦的父親定遠侯裴康時令裴霽曦去潛雲坳訓練新兵,要在短時間內迅速補充兵力,以防北狄再有動作。
這日,他從望北關回到鄴清侯府中休整,準備翌日便動身前往潛雲坳。
初雪晴整理完他的行囊,也未離開房中,走到書桌旁,看裴霽曦仍在奮筆疾書,不忍打擾。
裴霽曦察覺到她有話要說,便停下手中的筆,問道:「何事?」
初雪晴試探道:「聽聞潛雲坳大營條件艱苦,軍中都是糙漢,奴婢擔憂輕風和墨語照顧不好世子。* 」
裴霽曦輕笑:「潛雲坳和望北關一樣,軍中自是條件如此,無甚可擔憂的。」
初雪晴眸光流轉,知道裴霽曦是讓她有話直說,猶豫道:「聽聞世子此去是訓練新兵,世子之前說過,奴婢若有心,日後可去明履營中歷練,可奴婢至今武藝不精,能否跟著世子去潛雲坳學習?不然之後見了舞陽將軍,身無長物,怎的能入她眼呢?」
裴霽曦收起手邊文書,慢條斯理道:「明履營多是女子,只是如今姑母在望北關前線,戰時不方便帶你過去,待此戰告一段落,再帶你去不遲。潛雲坳新兵皆為男子,帶著你多有不便。」
初雪晴立即回道:「奴婢可扮作男子,奴婢只有十四歲,扮個少年郎也看不出來的。」
裴霽曦打量她片刻,少女眸中微光閃爍,異常堅定,他無奈嘆一聲:「罷了,你若真想去,可要做好受苦的準備。」
初雪晴連忙點頭:「奴婢不怕苦。」
「在營中,不要自稱奴婢,要稱我。」裴霽曦叮囑道。
初雪晴應是,便去收拾自己的行囊。
雖說冬夜寒涼,可初雪晴此時的心情讓她覺得冬風都甚是涼爽,她來到大寧之後,從未有過如此前路清晰的時刻。
路上碰到輕風,告訴了他自己要去潛雲坳的消息,輕風最不喜軍營,此次初雪晴去了,他便不用去了,但他也擔憂初雪晴女子身份會給世子帶來麻煩,就叮囑道:「雖說咱們定遠軍是招收女子的,可這期的新兵全是男子,你可別露了餡給世子惹麻煩啊!」
「你放心,我只是提前適應下軍營。」初雪晴信誓旦旦道。
「唉,話說這幾年招收新兵,都沒什么女子應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