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想到了年紀,出府嫁人,相夫教子,安度一生嗎?」
「不。」初雪晴搖頭,即使她仍對出路有所迷茫,但這條出路仍就不在她的選項之中,「我即使做不得燎原之火,也不會借別人的光被照亮。」
裴霽曦已對她不容於世的想法見怪不怪,看她仍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有所欣慰道:「你從來不需被照亮,你自己就能點燃。」
言罷,他邊整理棋子,邊道:「你還小,機會還很多,再來一局。」
初雪晴看著黑白棋子一個個歸位,低聲道:「謝謝世子一直給我機會。」
「你也救過我,我做這些,都是應當的。何況,留你在身邊,也助我良多。」
初雪晴默默搖頭,她做的,明明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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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裴霽曦又把眾將叫到一起,只簡單對眾將說墨語已帶人成功投毒,此次因是直接投毒,便不用再組織攻擊,只等北狄自行消耗後,再去收拾殘局。
嚴奇勝聞言,心中大喜過望,道:「世侄這事辦得漂亮!」話語出口,才意識到竟在軍中用了私下稱呼,忙改口,「裴小將軍,那句話咋說來著,對,頗有乃父風範!哈哈!」
方若淵有些詫異,覺得此事太過順利,但見裴霽曦如此篤定,便附和道:「如此倒省力了,那我們何時去收拾殘局?」
裴霽曦只淡淡道:「不急,今日大家休整一日,今晨剛下過藥,營中灶房一般會備好當日的飯食,待他們用上糧倉的軍糧,也得到明日了。」
何生順口問道:「那萬一他們今日發現了異常,不用糧倉的軍糧了該如何?」
裴霽曦瞥他一眼,淡笑道:「不會,此番讓人尋的藥,無色無味,況且此事做的隱蔽,不會有人發現。」
盧桀起身,抱拳道:「既如此,我等這就去安排明日之事。」
裴霽曦點頭道:「去吧,今日倒也不必過分緊張,此事已萬無一失。」
裴霽曦隨著眾將退出的腳步,掀開帳簾,揮揮手示意初雪晴跟上。
遠處山間風光像是自上而下展示著季節的變化,白色點綴山尖,綠色抹勻山腰,似是寒冬遙不可及,而暖春已乍然來到。
春日陽光正好,冬日積久的寒氣已褪去大半,只余微風中一絲清涼,輕輕拂在面上,恍似母親的輕觸般柔軟。
「今日風光正好,帶你跑跑馬。」裴霽曦的聲音里,帶著春風般的暖意。
「可明日如此重要,世子不需要提前部署嗎?」初雪晴還是隱隱擔憂著。
裴霽曦看著身旁亦步亦趨的小女孩,唇角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總要留時間給別人辦事。」
初雪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如今已經可以熟練地駕馭性子溫順些的馬,她從馬廄牽出自己慣常騎的黑馬,翻身上馬,跟上裴霽曦馳騁的身影。
裴霽曦帶她出了營地,順著山路,穿過抹著春綠的山間,到高處俯瞰。
他二人回望營地,只見一隊騎兵出了營,看似是要在山間練兵,裴霽曦笑了笑:「魚兒上鉤了。」
初雪晴似是懂了,裴霽曦這是故意給細作放出消息的機會,然而這消息,恰是裴霽曦給敵軍造成的假象。
「世子,既然這細作幫我們這麼多,那是不是也能幫我們往敵營放一個細作呢?」
裴霽曦抬眸看向她,初雪晴繼續道:「如果我們在敵營也有一個細作,北狄想必要費一番頭腦排查了。」
裴霽曦目露讚賞,小丫頭也開始懂用計了,「好,就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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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夜晚,裴霽曦正在營帳中與眾將商議第二天的部署時,斥候傳來消息,敵營糧倉走水了,熊熊烈火將糧倉燒了個一乾二淨。
嚴奇勝聞言最先發聲:「裴小將軍,咋瞞著我們把事情給辦了呢?不是說好下毒麼,又改火燒了?」
裴霽曦搖搖頭,看著面前的輿圖,手指點了點敵軍糧倉的位置,「這場火,不是我派人燒的。想必是敵軍發現糧倉被做了手腳,這才放棄了糧倉里的糧食。敵軍紮營之地距北狄大本營要兩日的路程,想必他們無法快速補給,應會迅速撤軍。」
初雪晴看著裴霽曦失望的神色,瞬間領會了他的意圖。裴霽曦並未派人下毒,只是說給細作聽的,這細作果真掉進了裴霽曦的圈套,告知了北狄下毒的事情。可北狄竟一把火燒了自己的糧倉,想必也是怕有圈套,怕萬一軍糧沒毒反而把糧食留給了大寧。
聽聞此次是北狄公主親自監軍,這般玉石俱焚,想必她是個疑心重但也頗有魄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