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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不似北境般嚴寒,殘冬的余寒已是強弩之末,混在微弱的風中,挾著清河的濕意,撲在人的臉上,卻不覺得難受。
如今的新勐城,距離舊址不足百里,像復刻一般,將勐城昔日的繁華印在新城之中。和緩的日光輕灑在這座城中,整潔的街道上炊煙裊裊,鱗次櫛比的房屋顯示著這座新城的煙火之氣。
初學清一行人總算到了勐城,吳長逸查出之前的刺客是西羌人,看來西羌人已經得到風聲,知曉了此次出使有裴霽曦同行,便提前派人來試探。這也正說明了,此次和談險阻多* 端。
勐城的知府曾彥早早候在城門等待迎接。
曾彥文質彬彬,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他行過禮,便讓大家換乘準備好的馬車。
初學清翻身下馬,不忘站在裴霽曦馬旁,以免他下馬時跌倒,可裴霽曦也沒用人扶,利落下馬。
初學清對裴霽曦道:「聽聞舞陽將軍恰在勐城養病,我公務在身,不便到訪,可否允內子代為拜訪,順便為她調理下身體?」
裴霽曦驚詫片刻,瞬間便明白了初學清的好意,裴夢芝近年來疾病纏身,若能得桑靜榆當面醫治必然大有益處,他誠摯道:「多謝。」
初學清笑道:「裴兄客氣了,醫者仁心,何況舞陽將軍為大寧立下汗馬功勞,我等也希望她能身體康健。」
桑靜榆雖不喜裴霽曦,但對舞陽將軍仍是敬慕有加,早就和初學清商量好來勐城後拜訪。她在一旁道:「舞陽將軍乃女中豪傑,我早就想去拜訪了。還有明履營,待我為將軍診治後,也要去明履營看一看,那裡多的是我巾幗英雄。」
裴霽曦愈發覺得桑靜榆與初學清實乃良配,兩人雖性子南轅北轍,但皆是純善之輩。
桑靜榆告別他們去往將軍府,初學清護著裴霽曦上了馬車,吳長逸也隨之上馬車。
曾彥在馬車上為他們介紹如今的勐城現狀。
西羌此次出征,是西羌王御駕親征,勐城是防守的重中之重。
自舊勐城淹沒在水戰一役中,為保邊境安穩,朝廷主導新勐城的建設,舊城之人遷徙到了這裡。經過多年的休養生息,新勐城如今已是接袂成帷,車水馬龍。
曾彥說著說著,又定定看著身旁二人:「說起來,侯爺和初侍郎實乃下官的恩人。」
初學清並沒有忘記曾彥,當年她初任吏部侍郎,在吏部銓選之時,勐城新遷不久,百廢待興,是個容易出功績的地方,許多人想要到此大展拳腳。她覺得曾彥才華滿腹,且乃勐城舊人,最知勐城不易,因此力排眾議推他到了勐城。
這些年來,她雖未親至勐城,但從御史口中得知勐城如今的樣貌,曾彥的確沒有辜負她的期望。
吳長逸並不知其中淵源,聞言詫異問道:「此話怎講?」
曾彥笑答:「下官祖籍勐城,當年水戰,我一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沒能為國效力,幸得侯爺帶領明履營保護了勐城百姓,救我一家性命。」
曾彥又看向初學清:「當年吏部銓選,下官出身寒門,本未對選官抱有什麼希望,可初侍郎念我才華,給我機會,讓我為新勐城的建設出一份力。所以二位皆乃下官恩人,今日有幸同時得見二位,幸甚之至,待得此間事了,一定給我個機會好好招待。」
初學清看向一旁沉默著的裴霽曦,自打進入勐城地界,裴霽曦便沉默寡言,她知道當年那場戰爭實在太過殘酷,讓初聞的人難免有所誤解。她也是後來經歷官場浮沉,身擔重責之後,才能明白當初裴霽曦的選擇。
這只是道德兩難問題,並不是誰的孽。
第46章 他們是要你的命!
初學清道:「曾大人將勐城治理得很好, 實乃勐城之幸。不知如今當年舊城之人,是否大多在此安居?」
曾彥笑答:「如今勐城人口,十之八九是當年舊城遷徙過來的。」頓了頓, 他看向裴霽曦, 「侯爺,不管西羌人怎麼鬧,勐城如今的百姓, 都視您為再生父母。」
裴霽曦面上情緒晦暗不明,他垂眸道:「受之有愧。」
曾彥道:「侯爺過謙, 若不是舞陽將軍攔著,勐城百姓本想塑座您的雕像, 以示感激。」
初學清看著沉默的裴霽曦,不禁回想起當年她那些刺耳之言, 沉默片刻,才道:「侵略者妄圖用士兵的犧牲扭曲戰爭的真相, 是在掩蓋自己的罪行, 當年水戰,死的若不是西羌三萬士兵, 便是勐城的數十萬百姓。如今西羌藉口,實在是無恥之至。」
裴霽曦聞言,神色微動, 初學清的話一語中的, 他從未因當初冬雪的斥責懷疑過自己的決定, 只是苦於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不能將其中利弊盡數告訴冬雪。
同為武將的吳長逸也看出裴霽曦的異樣, 只道:「怎麼,難道還要本國的將軍去為敵國士兵的死亡負責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