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學清垂下頭,並未言語。
「本來麼,禍不及家人,你身後無家族可助力,可也無家族可牽連,但幸好你不是孤家寡人,還有一個妻子。開醫館的,若是不小心醫死個人,就不好了。」
初學清猛地抬頭,看向賢王,她對其他威脅從來不懼,本來女身入朝,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可桑靜榆是無辜的,她不該被自己牽連。
初學清盯著賢王道:「若微臣的家人出了什麼事,微臣必會追究到底,到時太子殿下一幫忙,陛下就會關注,想必賢王也不想牽扯那麼多。」
賢王嗤笑兩聲,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是太子最堅硬的後盾,可他又有什麼錯呢?
先帝為了打下江山籠絡世家,讓本已娶妻的建禎帝聯姻張家,江山平定卻僅能將母妃封個貴妃,好不容易熬死了皇后,卻讓後位空懸,張貴妃這六宮之主做得不明不白。
如今天下安穩,建禎帝又興變法清算世家,過河拆橋也沒有這麼容易的。
「本王是無所畏懼,左右本王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但初侍郎可要小心了,風口浪尖,稍有行差踏錯,不僅僅是給太子抹黑的事了。」
行進的馬車停了下來,賢王挑挑眉,「宮門到了,可惜沒能與初侍郎長談,希望初侍郎,得空了,來尋本王。」
初學清起身告辭,走下馬車。
車外是萬里晴空,可她卻覺得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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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王見了初學清,便一路去往戲園子,派手下人去接定遠侯一聚。
戲台高築,樂師坐在台側,帷幕後的伶人已準備就位。
台上,是賢王特意讓人準備的好戲,而台下已然清場,就等著這齣戲最重要的看官到了,好戲便會開演。
輕風陪著裴霽曦赴約,到了戲園子,看到賢王悠然等著開戲的樣子,心中有些憤懣,這是看他家侯爺眼盲,故意約看戲刺激人呢?
可賢王本意並非如此,他滿面含笑地讓裴霽曦坐在自己身邊,悠悠道:「定遠侯為了救太子皇兄,甘願冒風險深入敵營,如今被太子牽連毀了眼睛,想必失了不少樂子,今日本王準備了一齣好戲,定遠侯只需聽著便可,不必費眼。」
言罷,敲了敲桌子,台上的戲便開演了。
裴霽曦眼前覆著黑布,一片漆黑,耳邊是伶人咿呀唱音。初時他只是靜靜聽著,只是越聽,越心驚。
這齣戲講的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少爺與通房的故事,少爺與通房丫鬟一同長大,青梅竹馬,只是那丫鬟不滿將來只能做妾,便離家出走了。
少爺尋找多年,都未找到丫鬟下落,可未料到竟然碰到了丫鬟的兄長,那兄長如今已經是朝廷大官,知道自己妹妹曾在少爺府中為奴為婢,怒髮衝冠,與那少爺勢不兩立,最終兩人同歸於盡。
這齣戲,每一幕都在演他和冬雪的故事。只是故事最後的走向,是賢王刻意安排的。那成為大官的兄長,明顯是初學清,而他這個負心少爺,如今卻和戲目中表演的相反,與那兄長成為了生死之交。
戲罷,賢王大笑著拍手叫好,轉頭看向靜默的裴霽曦,問道:「定遠侯覺得這戲如何?」
裴霽曦平靜道:「賢王準備這麼一齣戲,是想說什麼?」
「本王知道初侍郎一直在為太子拉攏你。」賢王不緊不慢地端起身旁茶盞,飲了一口,道,「可你們二人之間的恩怨,如今避過不談,不過是因為初侍郎現下為了利益,隱忍不談罷了,將來一旦太子登位,鳥盡弓藏,焉知你們會不會,如戲中結局一樣呢?」
裴霽曦緩緩起身,道:「戲看完了,裴某也該回府了,這戲可能對賢王胃口,但不合我意,戲本子而已,照本宣科,但誰的日子該怎麼過,不是戲本子決定的。」
賢王重重放下手中杯盞,嗤笑道:「定遠侯被人利用都心甘情願,可你要知道,如今有一條需要你雪中送炭的路,你偏不走,上趕著給別人錦上添花,將來這小小的添花之誼,恐怕脆弱得不堪一擊,我再給你個機會,雪中送炭之情,將來成了大事,本王必不會忘。」
「賢王殿下恐怕找錯人了,裴某身上沒什麼炭,只有這一腔熱血報效國家,殿下的大事小事與我無關,我更關心的是邊境的安危。」
言罷,輕風扶著裴霽曦離開戲園子。
賢王衝著裴霽曦的背影搖搖頭,他查出裴霽曦與初學清的關係後,精心準備了這麼一出大戲,原以為最起碼會讓裴霽曦心有芥蒂,可不知那初學清給裴霽曦下了什麼迷魂藥,竟讓裴霽曦如此相護。可惜了,戲中的關鍵人物,如今一直沒出場。
賢王擺手示意身後的手下:「去,給我查查初學清的妹妹究竟在哪裡。」
既然他們二人有如此淵源,不如就深挖一下這個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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