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微臣與陛下,並無男女私情。」初學清慌不擇言, 她覺得眼前的人簡直是瘋了,怎麼會動這個念頭。
「沒有私情才對, 我們志同道合,政見一致, 由你來母儀天下,最為合適。女子一旦沾染上情愛, 就會變得面目全非,沒有私情, 才能更好地治理天下。」
初學清搖著頭, 「不是這樣的,最合適的人, 應該是您的髮妻!」
景平帝眸色黯了黯,但很快不見異色,他笑道:「你不用急, 朕給你考慮時間。對了, 你不是說, 定遠侯不宜在京中久待麼, 正好, 趁這段時間,你好好考慮。」
明明他只是淡笑著說這些話, 可初學清卻覺得他的話語冰涼入骨。給她考慮的機會,卻又提醒她定遠侯還在京城,這機會,她要,定遠侯便能順利離京,不要,恐怕在京的安危都難以保障。
「退下吧,有了答案,儘快告訴朕。」
初學清渾渾噩噩走出大殿,景平帝給的衝擊太大,讓她一時反應不及。
這宮殿有了新主,仍舊是往日肅穆威嚴的樣子,亘古不變。
可她追隨的明主,似乎變了。
就在她混沌之時,視線內出現一個太監,正往大殿內去,她看著眼熟,叫了一聲:「福來公公。」
那太監果然停下來,遠遠沖她行禮。
她走到近前,居然是太子以前的貼身太監,福來。
「公公如今伺候陛下嗎?」初學清怔怔問他。
「先太子不在了,承蒙陛下看重,近日將奴才調到近前伺候,是奴才的榮幸。」
初學清苦笑了下,福來一直以來是誰的人,不言而喻。說是兄弟情深,卻原來早早便安排了眼線。
「恭喜公公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這盤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她在其中,又是什麼角色呢?
她以為的兄友弟恭,背後又有什麼機關算計?她以為的君臣同心,又是怎樣的權謀詭計?
可笑,他說女子沾染了情愛會面目全非,難道不是男子沾染了權勢就會判若兩人嗎?
她望著湛湛青天,巍峨宮殿,卻知曉了這青天之下的齷齪。
冬風凜冽,直入骨髓,通身寒意,卻不及心底如被冰封。
過往種種,皆是她一葉障目,原來,所謂明主,一直未變。
*
桑靜榆忙碌了一天,本就有些宿醉的她,一天接診下來更是疲累。醫館關門的時候,有學徒沖她擠眉弄眼,示意她快看外面,只見初學清一身常服在醫館大堂等她。
她扭動著脖子,鬆了松筋骨,朝著初學清走去,嘆道:「難得啊,今日你竟來接我了!」
一旁的學徒調笑著:「桑大夫,您專心看著病患,沒看見初大人都等了您好久了呢!好些個病患都羨慕您呢!」
「去!」桑靜榆一點沒被揶揄害羞的樣子,「趕緊各回各家,別打擾我和我夫君相聚。」
眾人這才放棄看熱鬧,趕緊散去。
桑靜榆問初學清:「怎麼終於得閒了,不是身子不舒服了吧?」
初學清從座椅上起身,道:「沒有,只是今日無甚大事,下值後逛了逛書齋,正好在你的醫館附近,便來順道接你了。」
「你竟然有空逛書齋?」桑靜榆笑道,「走吧,大忙人。」
兩人坐上馬車,桑靜榆才揶揄她:「說吧,究竟是何事,讓你撇下公務來逛書齋了呢?」
「只是看一些字畫罷了。」
「呦,你還對字畫感興趣了?」
初學清從身旁拿出一卷畫,遞給她:「送你的,明日,掛在醫館大堂內吧。」
桑靜榆邊輕輕展開畫,邊道:「我可不懂什麼字畫,我們是醫館,又不是書院,你讓我掛這個,不是白瞎了麼。」
字畫展開,是一副落日山河圖,桑靜榆去過西境,一眼就看出這是西境的清河。畫是從垂柳岸的角度看向遠方,近處的垂柳飄蕩,似是能感受到微風拂面。遠處是崖旁激盪的瀑布,流水從高處驟然落下,在河面激起層層水花。雲霧籠罩著河面,也遮掩著落日的光輝,讓日光更加溫和。
畫上題了一句詩,字體蒼勁有力,稜角卻不突兀。
「此間山河景猶在,前人英魂後世榮。——山水居士」
「這是清河。」桑靜榆感嘆道,「我不懂畫,但就是覺得畫得好,這句詩題得也好,讓人想起了勐城之戰犧牲的將士,清河能這麼平靜,是他們的犧牲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