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溪終於察覺有人來,緩緩睜開眼睛,見到初雪晴,那了無生機的眸中現出一絲愧意,她掙紮起身,錦悅忙上前扶她,而初雪晴只是默默看著眼前的主僕二人。
崔溪沙啞著嗓音道:「初侍郎……不……初尚書,一直沒能和你當面道歉,是我的不是,縱我已受到懲罰,但仍難消罪孽……」
「你當初為何那麼做?」初雪晴冷冷問道。
崔溪眸中划過一絲哀戚,無力靠著錦悅,低聲回道:「我與陛下青梅竹馬,年少時,他帶我走遍山川河海,讓我見識這天地之闊,用「山水居士」之名,畫遍這大好河山。自他封王以來,未能就番,我們便安居京城,而王妃的身份,讓我不能再如以前般隨意。沒了胸中丘壑,畫不出雄壯山河,目中唯有這方寸間的王府。我唯有陛下了,只能抓住他。」
她身體不適,劇烈地咳嗽起來,錦悅忙給她倒了杯冷茶,她卻搖搖頭,並未接過,繼續虛弱道:「我見過你們議事,你們志同道合,心意相通,可你不是一般謀臣,你是女子啊!他每每提起你,都讚不絕口,道你是世間少有的女子,甚至說你們才是同世之人。還多次與你徹夜長談,那時的他,已許久未得空與我說話了。」
初雪晴垂下眸子,她無法向崔溪解釋景平帝口中的「同世之人」是什麼意思,也不能否認那些徹夜長談的日子,可這都不能是傷害的藉口。
崔溪咳了幾聲,繼續道:「我是被嫉妒蒙蔽了雙眼,那日宮宴,陛下被支走了,我看到賢王離席,緊接著你也離席了。我被誆到了那處偏殿,卻見到先太子……福來救了我,我不為何,第一個念頭,竟是你要害我。因我太過在意這個位置,便以為你也存著同樣的心思。我一時糊塗,竟想讓福來叫你前來,想著你也會來驗證我是否會受辱。我自以為是以牙還牙,令太子聲望受損,也能嫁禍給賢王,又能讓你暴露。我見過太多宮廷腌臢,未料到自己竟也沉淪至此,一切都是我之過。」
說完,她又開始咳嗽,連眼角淚花都被咳了出來。
錦悅心疼的給崔溪拍背,她沒忍住,替崔溪解釋了起來:「初大人,奴婢也是才知曉,與您初次的相遇,竟陰錯陽差給您帶來了那般麻煩,奴婢實在是對不住您。奴婢原以為您是善心,才能為一個不知名的宮女那般上心。可原來您也是女子,您最知女子的難處,娘娘是個好人,她只是誤解了您的意圖,才做了錯事,娘娘終日都和奴婢念叨對不住您,求您,在陛下面前為娘娘說句話吧,哪怕只讓公主和太子殿下來看看娘娘也好!」
崔溪卻搖搖頭,「不,我鑄下大錯,如今這番境地,也是我應受的……」
初雪晴想到了當初的葉馨兒,一個商界傳奇,竟為了情愛,甘作妾室。而才情滿腹的景王妃,竟然因妒恨,讓山水蒙塵。情愛之於女子,究竟意味著什麼?
正在此時,福來攜太醫前來,太醫上前為她診治,初雪晴未等太醫說什麼,轉身離去。
崔溪在身後虛弱地喚她,可初雪晴終究沒有回頭。
福來跟著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畢竟那樣的亂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錯處,但似乎都有自己的苦衷,他只得尷尬轉移話題道:「初大人,奴才送您去住處。」
初雪晴問:「陛下呢?」
福來看看已經大亮的天色,回道:「今日冬獵,陛下這時候應已經出城了。」
這讓初雪晴出乎意料,景平帝竟親自去了冬獵。
雖說一路坐著馬車,到了山上也可乘轎,但總歸是要在眾人面前下地行走,難道景平帝有什麼遮掩的法子?
「陛下腿腳不便,怎還親自去冬獵?我要去尋陛下。」
福來勸道:「初大人,您快回去吧,陛下是擔憂您的安危才讓您留在宮中的,您現在去,也趕不上隊伍了。」
初雪晴任他跟著,但並未理他,護著初雪晴的侍衛也緊跟著他們,連陛下寵監福來都不敢攔,他們就更不敢了。
初雪晴知她已趕不上隊伍,但她也不願困在宮中什麼都不能做。
福來心急如焚,制止道:「初大人!陛下擔憂您的安危,特令這些侍衛守護好您,您若出了什麼事,他們的命也都交待了!」
初雪晴看了眼守在他們身邊的這些侍衛,沉色道:「若陛下出了什麼事,我們就都交待了。」
福來這才閉了嘴,景平帝如今身體是什麼情況,他是知道的,也知今日圍獵必定危險重重,他無奈跺了跺腳,嘆道:「罷了,我帶您出宮!」
第141章 用盡全力也無法放下的人
去往白峰山的隊伍, 一早便出發了。因此次有外國使節同行,儀仗規格甚至要高過正常冬狩。
龍輿之內,景平帝雖然面色平靜, 卻仍掀開輿簾一角, 問跟在輿駕旁的李公公:「白峰山到了嗎?可安排好了?」
李公公湊上前答道:「前方就是白峰山,陛下且安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