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晴卻並未像對郁簡良那樣輕易揭過,世家盤根錯雜百足之蟲,但賢王餘黨卻不能就此放過。
「你若能將賢王餘黨名冊列出,葉家與你,自然沒有關係。」
范英彥怔住,他未料到初雪晴竟然會用葉家威脅他,他以為她怎麼也會念在葉馨兒的面上饒過葉家,他寒門出身,身後無家族助力,也無家族牽絆,可如今,他是有血脈留存在這個世上的。
他只能顫抖著道:「我招。」
初雪晴命人拿來紙筆,緊盯著范英彥,在他下筆猶豫時又緊跟著刺激兩句,才將賢王餘黨名冊梳理大半。
待她終於將第二批案犯審問完畢,已是戌時。
如此深夜,已不適合再去見裴霽曦。
她在官署將就了一夜,等到天明,便去向景平帝稟報審訊結果。
可禮部余尚書到得比她更早,沒有早朝,他們只能一個個單獨奏稟。不知余尚書是與景平帝商議何事,她等了許久,都未見景平帝召見。
終於見到余尚書從殿內出來,他面上洋著笑意,見到初雪晴,甚至行了個禮,往常他對初雪晴的態度可是沒這般融洽的,初雪晴按下詫異,也回了個禮,才走向殿內。
她如常向景平帝稟報了近兩日的收穫,景平帝也對她的處理大為認可,讓她放手去做,順便肅清刑部,以免有賢王餘黨,或是世家勾連。
直到結束時,她才小心翼翼道:「對於當夜的情形,還有幾分疏漏,需要與定遠侯確認一番。」
景平帝卻笑道:「不必,朕當夜也在場,有何不明,你問朕便是。」
「可……」初雪晴猶豫道,「定遠侯指揮作戰,最清楚混入禁軍之人的行動,還是要與他本人確認為好。」
「倒也不必了,他已將當夜情形悉數寫下,朕一會便命人給你送去。祁將軍與林副將的婚事將近,他已奏請離京,今日應便動身了。」
第145章 終究還是,等不到他一個回頭。
初雪晴震驚望向景平帝, 「陛下應允了?」
「他救駕有功,朕問他可有所求,他只道想離京參加表妹婚禮。朕便允了。」
初雪晴不知該為裴霽曦終於離京而慶幸, 還是因不能再見而難過, 她壓住紛繁思緒,只道:「那他參加婚禮完畢,是否返京呢? 」
「他為何要返京, 他是定遠軍主將,自然是在西境, 或是北境駐紮了。」
初雪晴內心湧上一陣慌亂,景平帝坦然的態度, 應是放下對裴霽曦的懷疑,可這放下, 是用救駕之功換的,還是皇后之位換的, 她不敢想。
匆忙向景平帝告退後, 初雪晴便徑直奔向侯府。
她還想再見他一面,起碼體面地告別一番, 他們之間最後的交談,不應是割席斷義的一幕。
若她終將困在這座皇城,能否在這之前, 再讓她好好告別一番。
可她趕到侯府的時候, 卻見侯府大門緊閉, 她拍了許久的門, 都沒人應, 有街坊見到了,上前告訴他, 定遠侯剛走不久。
她不知自己還來不來得及,一路奔向城門處。
冷風呼呼而過,卷著殘雪起起落落。恰在此時,天上也落起了雪,細小的雪粒伴著冷風簌簌飄下,吹在她的面上,粘到她的睫上,她隨手擦掉,繼續往前奔著。
可真到了城門處,她卻陡然慢了下來。
前方排隊等著出城的人群中,有那麼扎眼的一個身影,墨玉發冠束得一絲不苟,挺直的脊背似是一座難攀的峭壁,讓她望而卻步。
她默默地跟在隊伍後方,望著前方的身影。
見他牽馬走出城門,一路沉默,反倒身旁的輕風興奮地叨念著什麼。
初雪晴忙跟守城侍衛打好招呼,走上了城門。
登高望遠,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離開的樣子。近鄉情怯,她不敢再去奢求體面的告別,只要能遠望他離去的背影,就夠了。
裴霽曦與輕風出了城門,都翻身上馬,正要離開之際,輕風嘆了一句:「這麼長時間了,終於離開京城了!」說著,回頭看了眼即將離開的地方。
輕風眼尖,一眼看到了城門上的初雪晴。
他興奮地朝初雪晴揮手,大喊著:「初大人,怎不下來送我們?」
嘹亮的嗓音被風雪削弱,傳到城門,初雪晴已聽不清輕風喊的什麼,她緩緩抬手,象徵性地揮了一下,可看到那個始終沒有回頭的背影,手又怯怯地放下了。
她看見輕風與裴霽曦說了什麼,許是說看見初大人了。
可裴霽曦仍沒有回頭,任雪粒子落在肩上,也沒有撣開,只揮動馬鞭,打馬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