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柳和蓮覓也在一旁幫忙, 楊若柳雖無官身,可今日初雪晴特意請她入宮,她也頗多感慨, 當初那個伙房燒火的丫鬟, 如今竟到了如此尊貴的位子, 個中艱辛, 實難言表。
蓮覓是她的女儐相, 今日並未刻意打扮,怕自己的顏色給初雪晴招來非議, 本不想做女儐相,可初雪晴卻道她不只是她的謀臣,更是她在這個世上感受到的第一份溫暖,如此,蓮覓便無法拒絕。
蓮覓以為,二人淪落到人牙子手中時,初雪晴恐是受苦太多,對親人都沒有印象了,才會對她隨手的幫助念念不忘。
但當初的她只知道自己會如浮萍一般漂泊,卻不知,拉她出泥淖的,會是那個瘦弱的小姑娘。
待初雪晴妝畢,繁複的髮髻梳好,戴上厚重的鳳冠,她通身散發出的氣場,便與之前截然不同。不似皇后的溫婉大方,也不似北狄女王的肅殺氣勢。她明艷若春日海棠,卻又清麗如冬雪寒梅。
可從這明艷之中,又能看到那個愛民如子的父母官,那個舌戰群儒的使臣,那個身先士卒的改革重臣。
連桑靜榆也看呆了去,半晌才開始感嘆:「也太美了!我都捨不得讓你嫁給定國公了!」
初雪晴彎了彎唇角,便與她暫別,去奉先殿拜家廟,辭別皇室祖先。
拜完家廟,又去拜別太后、皇帝與皇后,受醮戒。
一路的典儀規矩甚是繁瑣,鳳冠又頗有分量,待她回到自己殿中等候迎親,脖子已經開始發酸。
裴霽曦著便服至和寧門,在朝房換裝後,等了許久,才傳來長公主受醮戒儀式結束的消息。
直至此刻,裴霽曦仍有種如空中樓閣一般的虛幻感。
雖冬日冷風凜凜,但迎親一行人皆是面帶喜色,且不說初雪晴與他們皆有同袍之誼,如今她作為朝廷肱股之臣,又被封安定長公主,下嫁定遠軍主將,讓他們也都頗覺榮耀。
迎親隊伍中,除了輕風,都是武將,輕風在宮中不敢高聲言語,便低聲問身旁的墨語:「我本以為皇家婚禮不用堵門,誰知陛下今日還特地安排了堵門的人要考驗國公爺,據說堵門的人里還有恩科狀元蓮覓,昨日盛御史來想替侯爺迎親,侯爺還給拒了,沒個文臣跟著,我心裡咋這麼沒譜呢。」
墨語瞥他一眼,鎮定道:「你不是一直說長公主是你開蒙的麼,一會你上。」
輕風面露尷尬,「你可別提這茬了,我就吹吹牛。再說,你還是男儐相呢,該你上才是。」說著他又挺了挺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戰場都廝殺過,還怕區區考題嘛!何況祁將軍和方將軍都有經驗了,怎麼也不會被難倒的!」
走在前面的祁允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宮中的規矩多,雖說長公主是與他們共同奮戰過的同袍,可這畢竟是皇宮。
輕風連忙垂首,不敢再四處亂瞄。
行至長公主殿外,值守的宮侍雖然都讓開了,可殿門仍緊閉著,方若淵上前請門,殿內傳來嘈雜的嬉笑聲。
桑靜榆清脆的聲音傳來:「迎親隊伍中可有文官?」
裴霽曦上前答:「並無。」
「哈哈,蓮覓,到你登場了!」桑靜榆不客氣道。
蓮覓並無故意刁難的意思,可奈何桑靜榆對她千叮萬囑,要好好考驗考驗定國公,不能讓他們這麼輕易把長公主娶走。
楊若柳低聲勸道:「適當出些題就好,別誤了吉時。」
蓮覓點點頭,沖擠眉弄眼的桑靜榆笑笑,便開口道:「先請國公爺作催妝詩一首,以示誠意。」
裴霽曦看著朱紅殿門,他與初雪晴的距離,已經許久未這般近過了,他壓制住心中莫名的雲霧,起步上前,朗聲誦起昨夜想了一宿的詩:
「雲開現月疑風起,初雪見霽若有晴。
蓬門今始出簪冕,巾幗此去書汗青。
朱門禮士無主僕,書院迎賓聚白丁。
鐵馬定遠息烽火,新政安民享太平。」
殿內幾人聽了皆是一怔,未料到定遠侯如此有心,往常催妝詩都是要夸女方容貌品德,盡訴衷情。定國公卻將安定長公主的過往政績,以及二人的名字都嵌入詩中,無論這詩文采如何,單這份心意就足夠令人動容。
一旁的宮女抄錄下詩,忙給屋內的初雪晴送去。
初雪晴看到詩,那莫名懸了許久的心這才緩緩定下,他應是願意的,不是被皇權逼迫而娶他,即使她欺他騙他,也沒有因此記恨。
門外仍舊有桑靜榆她們的嬉笑聲,初雪晴聽不清,只有宮女時不時將蓮覓的考題與裴霽曦的回答遞進來,已經問過好些考題,好在裴霽曦都對答如流。最後連她也耐不住想要傳人制止蓮覓,才見桑靜榆小跑著進屋,後面跟著蓮覓和楊若柳。
這關總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