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蘊秀眼睫動了動,終於抬頭,看向這位神情冷淡的姑姑。
同宿凌居於一個屋檐下這麼久,她對權貴豪右的關係了解得也更深,自然知曉如今的太后娘娘出身洪家,正是洪太師之女。
臣子進宮面聖,沒見到皇上,把書表留下待皇帝有空再看,似乎沒什麼不對。
皇帝年幼頑劣,太后充當皇上與朝臣之間的橋樑照看著些,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她沒有理由拒絕。
來者語氣不容置喙,也容不得她拒絕。
安蘊秀啟唇,聲音乾澀:「是。」
她盯著那份仿若千斤重的捲軸,被劉姑輕輕一卷收入袖中,心道:這是自己辛辛苦苦要辦的差事,卻輕而易舉便落入了宿敵之手。
御道依然漫長,身邊經過的宮女太監低垂著頭匆匆而過,暮色籠罩之下,安蘊秀恍惚見看見前方有個人影,就在來時宋鴻卓站的那個位置,像是在等著自己。
她心中一顫,走近才發現空無一人。
「……」
臨近宮門,安蘊秀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這座輝煌的、威嚴的宮殿,亦是朝著自己獰笑的深淵。
劉姑迎著她的目光,躬身行了個禮。
她身為太后娘娘身邊的人,亦是洪家一手培養出來的,是以在聽說本家老爺欲對一個油鹽不進的小子下手時,附耳對太后提了一句攻心為上。
宮中人自有宮中人的手段,兵不血刃方是上策。在行禮送別這位初出茅廬的會元後,劉姑如願看到對方變了的臉色。
她微微一笑,轉身退下。
晚風輕拂,帶著些涼意,安蘊秀卻恍若未覺,只在腦中細細回顧此次的見聞,細細想著自己的出路在哪裡。
此前推了洪家的幾次邀約,亦是婉拒了洪姑娘這天大的臉面,洪家惱羞成怒有所動作是必然。雖不能直接殺了聲名在外的會元,可將這樁樁件件擺在自己面前,已經是殺人誅心了。
幼主頑劣,權臣勢大,宦官隱患,太后執政。
安蘊秀確實感到壓力驟增。
如此一塌糊塗的局面,何苦涉足?性命總歸是排在第一位的。
可剛這樣想,一種名為不甘的情緒便涌了上來。
她憶起了很多人,從只存於腦海的哥哥到京郊的祖孫,再到春風得意的徐開榮,左右逢源的李明知……如此這般胡亂篩了一波人口,她忽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江抒懷!
自己耍些滑頭都能被盯上著力施壓,那走激進路線的江抒懷豈非更危險?
安蘊秀當下也顧不得傷春悲秋,立刻拔腿走人!
江抒懷租住了城東的一處院子,二人沒鬧掰時她也去拜訪過,如今循著記憶奔去,空落落的院中卻未見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