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駑鈍,多歷練也是應當。只想請太師開恩,能讓我在您身邊侍奉就好,天成別無他求!」
他說得隱晦,洪太師卻聽出了數不盡的委屈,當即怒斥洪繼昌,追問連連:「我不過幾日未醒,你們就磋磨天成到這等地步?就是這麼對待手足的,啊?」
「父親您……莫不是剛醒來看花了眼?兒子之前讓天成去莊子上住一段時日,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呢……」
一直隱於朝臣行列的洪天璟同樣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對這個昔日兄弟搖身一變而成的小叔同樣沒好感,比起這些,如今倒是更不滿年歲大了不分輕重的祖父。
如此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揭露醜事,父子二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面對洪太師的質問也有了躲閃搪塞之意。洪太師眼睜睜看著洪繼昌鬆了給自己掖被子的手,一口氣沒喘上來,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喘。
「想來是這個人惹得太師心煩了。」
清凌的女聲響起,正是闕香。今日是皇帝大婚,卻由著洪家人掰扯那些腌臢破事兒,皇后不悅也屬常情。眾人紛紛垂首,聽鳳位上的新後開口處置:「殿前失儀衝撞婚儀,本就是大罪,如今竟然還敢冒充公子引得太師父子爭執,罪加一等。」
她朝宿岑微一福身,語調平緩,卻蘊含無盡威儀:「陛下,便將此人賜死吧。」
「!!!」
洪天成目瞪口呆,怎麼就走到賜死這一步了?
他當下便連滾帶爬地要往洪太師身邊去,洪太師掙扎著要護,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叫喊:「娘娘明鑑,此人確是洪家幼子天成,並非冒充,衝撞婚儀也並非有意。繼昌……繼昌?天璟?」
可轉頭一看,洪天璟隱在朝臣當中消失不見,洪繼昌也默默後退了好幾步。除了不想湊上去丟人,甚至還隱秘地想著若能趁這個機會把洪天成處置了也挺好。
洪太師又是一口老血差點嘔出來:「你們!」
闕香不為所動,侍衛們也分毫不聽他的辯解,洪天成眼見他們離自己越來越近,當下什麼也顧不得了:「父親!父親救救天成,天成不想死!」
「……」
叫喊聲聲泣血,可除了洪太師熱淚盈眶,在場眾人都只當是個笑話看。
都說百姓疼麼兒,洪太師對長子長孫寄予厚望,對洪天成確是縱容許多,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拖下去處死呢?即便知道這可能是個圈套,他也無暇顧及了。
他勸不動上首的帝後,也得不到子孫的支持,英雄遲暮的悲哀莫過於此。而此刻,場上唯一能幫他的人,或許只有曾經互為勁敵,後來又共生多年的那個人。
自己掌握著他的秘密。
洪太師每一次眼神轉動,暗中都有無數雙眼睛跟隨著他的目光,密密實實地籠罩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從赴會的親王,到大淵的使者,捕捉著與他眼神交匯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