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正好。
少年從前對她太好太縱容了,讓她總覺得有心理負擔。
路遙放下電話,就聽見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她立刻把這個小插曲拋到腦後,撒歡兒地迎接下班歸來的母親。
「媽媽,我今天……」
與此同時,顧宅。
顧念安剛剛洗過澡,換上一身輕薄的白色真絲睡衣,回到臥室。
他踩著柔軟昂貴的地毯,走向房間角落裡的留聲機,在唱片架前挑選要聽的曲子。
啪嗒!啪嗒!
臥室之外就是露天的陽台,分隔兩片空間的落地窗沒有完全關上,留了一條巴掌寬的縫隙。
疾風驟雨忽至,冷冽的風順著窗縫灌進臥室,雨聲敲打玻璃的聲音也格外清晰。
「下雨了。」
顧念安看向窗外,輕聲呢喃著,視線收回的過程中,他的目光無意間從唱片架旁的掛曆上掠過。
這掛曆真的有被使用,不是純粹的裝飾品,目前正撕到當月的這一頁,上面每一個特殊日期都被圈起來加了備註。
「唔,原來明天是……」
顧念安垂下眼睫,將已經挑選好的唱片放回,拿起另一張唱片放到了留聲機上。
黑膠唱片徐徐轉動起來。
隨著一陣輕柔婉轉的鋼琴前奏,空靈縹緲的女聲從留聲機中流淌而出。
歌聲化為看不見的霧,融在了因風雨而變得清冽的空氣中。
顧念安緩緩走到落地窗前,將窗簾全部拉開,讓暗沉的天空完全暴露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夏季多雷雨,這夜的雨格外大,密密麻麻的雨幕將一切籠罩,落地窗上也覆上了一層厚重的、透明的水膜。
女聲還在繼續吟唱著,聲音極美,氣息用得也格外精妙,有一種非人類的輕盈感。
歌聲卻十分悲傷,如泣如訴,歌唱著永遠無法被回應的渴求。
這是一首極小眾的曲子,語言也生僻,但顧念安聽得出,歌聲唱的是奧德修斯與海妖塞壬的故事。
與神話的版本不同,這首曲子的故事裡,塞壬愛慕著男人。
女歌者一聲聲空靈哀切的吟唱,就是偏執的海妖在一遍遍地詰問男人。
為什麼你不能愛我?
為什麼你不能永遠注視我?
為什麼你不願為了我而墮落?
就在這時,被他放在床上的手機發出了響聲。
顧念安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不出所料,是周星照發來的信息,提醒他明天見面的具體時間。
他將手機丟回床上,再次走到落地窗前。
「為什麼你不能永遠注視我呢?」
耳邊迴蕩著女聲的吟唱,顧念安不自覺地跟念出了一句歌詞。他凝視著窗外的暴雨,忽然輕輕笑了。
修長白皙的手指放到領口上,解開了睡衣最上端的兩顆扣子。
在暴雨狂風和空靈女聲的撕扯中,顧念安打開落地窗,面色平靜地走進了雨中。
他赤足踩進冰涼的水裡,任由大雨一瞬間將他渾身淋透。
白皙的脖頸揚起。
因為受涼而血色漸褪的蒼白臉龐上,浮現出一絲甜蜜的笑意。
第16章
下雨天最適合睡覺了。
鍾覺淺昨夜回到家後便早早睡下,在雨聲中酣然入夢,第二天清晨,她就神清氣爽地起床吃早餐。
飯後,她喝著甜牛奶,拿出手機撥通了顧念安的號碼,例行每日問候。
這一次,悠揚的鋼琴曲鈴聲在她耳邊響了很久。
還沒醒?
鍾覺淺看向餐廳牆上的掛鍾,已經七點半了。
這個時間,周星照或許還在賴床,顧念安卻應該已經吃過早餐,開始做些諸如畫畫、彈鋼琴之類高雅的晨間活動了。
也許他沒把手機帶在身邊。
這麼想著,鍾覺淺就要掛斷電話,耳邊卻忽然響起了電話被接起的短促提示音。
接著,熟悉的少年聲線從聽筒中傳來。
「淺淺。」
顧念安的嗓音輕輕柔柔,一如既往,音色卻不那麼清澈了,帶著些許喑啞,像揉了細細的沙。
只兩個字,鍾覺淺就聽出了少年的鼻音,她微微皺眉,「你的聲音是怎麼回事,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