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湛仍陪俞容踱步。
竹林掩映的拱門外, 萍萍終於找來。袁未羅張望見,快步走向萍萍:「你去哪了?怎麼這麼多時不在。」
「小解,找了好久。」萍萍小聲嘀咕。
袁未羅看她走路慢吞吞,不似往常,多嘴一句:「你沒事吧?」
萍萍搖頭:「沒事。」
此等私密事不能和袁未羅聊。
她方才逢人問路,沒一會就尋著茅廁,只是一看底下真中了招。
好在隨身揣有一方棉帕,暫能救急,穿的連裳亦是朱色,遮擋一二,就是走不快,小心翼翼。
「我沒耽誤事吧?」萍萍輕聲詢問。
「沒有。」袁未羅朝門內瞅一眼,掩口囑咐,「但是別進去了,殿下在秘議。」
萍萍狠狠點頭,曉得不能偷聽偷看,她背對拱門,連那青青翠竹都沒瞟一眼。
柳湛那廂和俞容並行十來步,池繞一半,距離那排做隔斷遮擋的竹叢尚遠,俞容就慢下來,漸漸落後。
柳湛噙笑,俞蘭生既覺女兒奇貨可居,忍不住謀劃,卻又要保未出閣貴女的臉面,躲在這園子裡,動靜怕人聽了去。
正中下懷,柳湛回首邀俞蘭生:「俞大人。」
俞蘭生連忙上前,換成他與柳湛同行,柳湛笑問:「我們方才聊到哪了?」
俞蘭生想了下:「哦,聊到半山閣了。」
柳湛似凝神回憶,半晌,才接話:「好像是,你說談相公是打小就住在半山閣的。」
「恩師雖是京籍,但自小隨父外放江寧,這裡又是他外祖家,其父後來調任泰州、楚州,乃至杭州府,恩師都沒再隨行,一直生活在半山閣。」
「原來如此。」柳湛感嘆。
俞蘭生看太子今日和女兒聊得不錯,便多言道:「殿下竟不知這段淵源?」
柳湛微微搖頭:「孤也就早朝上見著談相公,平時聊得少。」
俞蘭生已經會意,有心攀親:「這有何難?池州知州廖元乃是下官師弟,近日就將回京述職,下官可修書一封托他轉交老師,興許能為殿下和老師牽線。」
「那要勞煩俞大人了。」
「芥彌小事,殿下且請放一百個心。」俞蘭生頓了頓,重道,「其實恩師私底下頗愛前朝虞少師的字。」
至此柳湛方才哈哈大笑,與俞蘭生、蔣望回一齊繞過翠竹,萍萍和袁未羅正等在門後邊。
柳湛抿了下唇,而後便同俞蘭生聊著走過去,萍萍緩慢跟在最末,時不時往底下瞟,擔心污袍失禮。
辭行時,俞知府直送到馬車邊。
柳湛與之客套,太子不進車廂,後面幾輛車的人也只能等在外面,知府府旁秦淮河蜿蜒流淌,一艘遊船緩緩盪過,為防曬遮陰,艙門掛的青紗簾,紗簾後裴改之盤膝靜坐,船往下游,他的目光卻始終粘在萍萍身上——哪怕她只是鴉青色的一個點。
眾人擁簇的柳湛,裴改之反而一眼不看,似乎並不吃驚他是太子。
良久,裴改之悠悠勾起嘴角,自言自語:「萍娘,汴京見。」
*
戌時,柳湛再次同夜色一道,立在萍萍門口。
每次推門前他的心都要麻一下,自找苦吃,又幽幽地想,麻著麻著,沒準哪天就真麻木了。
柳湛抬手推門,
至少現在還不能。
萍萍正躺床上,但帳幔未落,能第一時間瞧清門口。
她撐著手坐起身:「回來了,吃過了麼?」
「吃過了,你呢?」柳湛反問,暗思避子湯已經調過藥方,她還是不舒服麼?
「我也吃了。」
柳湛頷首往床邊走,萍萍亦朝他走來,二人很快站到一起,萍萍幫他褪衣,掛劍,柳湛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她來癸水了,他想。
之前在潤州同床共枕,第一個月聞到這種血腥味,尋不見出處,柳湛疑她設陷,連按五晚袖裡劍不敢懈怠。
後來相處久了,他找了些書看,發現每回有血腥味那幾日,萍萍洗曬之物是書中所繪月布,才恍然大悟。
她之前頗規律,算算這個月不應該是今日,柳湛便問:「來了麼?」
萍萍愣了下,這還是官人頭回主動問起此事。
「是啊,這個月比平時提前,還覺得痛,可能也是貪涼導致的吧。」萍萍說完發現這也是重逢以後,自己第1回 和官人說月事。
柳湛道:「躺著吧。」
他讓萍萍躺進里側,自己隨之側臥外邊,落下綃帳。
今夜歡。好不成,竟也沒有要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