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朵兒廉價的嫁衣料子不夠綿密,跪上去感覺膝蓋扎得慌。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咬著牙和梁益一起三拜九叩。
她如今嫁給了自己一直想嫁的人,不會錯的!
梁家婚事辦得簡陋,但足夠熱鬧。一雙新人行完禮從正堂里退出來,就被喜婆牽著去了旁邊的新房。
其實就是一間廂房裡的小間。
為何是小間呢?
因為梁家人太多了,房子不夠住,一間廂房隔成了四間小屋子,裡面只能擺得下一張小床,妝檯一放,又占了空地的一半,只剩床前四尺長兩尺寬的地方。
趙朵兒早就知道娘家不寬裕,卻沒想到住的地方小成這樣……夫妻倆回了房就只能躺床上。
而此時新房門口,一群孩子正在瓜分花生,也是當下說的長生果,棗子桂圓花生蓮子之類放在床上有早生貴子之意。這東西價錢很高,都是買來成親所用。
梁家沒買全乎,好
像是蓮子太貴了。此時的長生果卻只剩下一堆殼,棗子和桂圓都不見了蹤影。
趙朵兒看到這情形,眼淚再也止不住。可是一會兒就要挑蓋頭了……她只希望這個喜婆多說幾句吉祥話,留出讓她將眼淚晾乾的時間。
希望終究是落了空,蓋頭一掀,趙朵兒含淚的芙蓉面出現在眾人眼前。
趙朵兒是真美,趕過來看新嫁娘的眾人中一下子傳來好幾道倒吸涼氣的聲音。
不過那眼淚有些不合時宜。
倒是梁益一個堂嫂出聲:「弟妹是個有福氣的,嫁得近啊,這抬腳就到,哭嫁的淚都還沒幹呢。」
眾人:「……」
倒也沒有這麼近。
趙朵兒知道,若是自己還沒揭蓋頭就開始哭,傳出去又是一樁談資,她狠狠掐了自己兩把,止住了心中的不甘。再抬眼看見門口那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還有幾個男的眼神不太規矩,她心裡更加厭煩。威武侯府那邊的新嫁娘可不是誰都能見的,必須得是親戚家的女眷,而且一個個特別懂禮,最多就看了一眼,不會盯著她不放。
上一次成親,趙朵兒裝暈躲了房裡的各種規矩,這一次她倒是耐著性子聽喜婆說完了吉祥話,也真心喝完了交杯酒。
普通人家的媳婦,嫁進門的當日在揭了蓋頭以後就要出門和眾人一起吃飯。趙朵兒心中格外羞澀,扯了一把梁益的袖子。
梁益知道她那眼淚不是哭嫁,而是感覺自己委屈了,低聲道:「日後我會好好待你,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趙朵兒心中甜蜜,嗯了一聲。
「我不想出去吃飯。」
梁益有些為難,他自詡是讀書人,不進廚房,不碰廚房裡的東西。今兒家中有喜,請了專門的廚子在廚房外搭了個棚子做飯,喜宴十道菜,取十全十美之意,其實是十個大盆就裝了。
也就是說,不去席面上吃,就要去做飯的棚子裡直接去棚子裡盛菜。
而當下懂禮是不會去做飯的棚子裡盛飯菜的,凡事都得有個規矩嘛,若是有人去盛,其他人盛不盛呢?若是讓這些吃飯的人自己動手,肉肯定是不夠吃的。
梁益長到這麼大,吃過的席面不少,但一次都沒有去過那個棚子。讓他去盛菜,拿著碗也無從下手。
他幹不了這事,但又不想讓新婚妻子失望,於是悄悄找了自己娘。
梁于氏在兒子考中秀才以後,很是揚眉吐氣,也講究起來了。
兒子求她辦的事,她也不好意思去:「叫出來吃嘛,別家新媳婦都敢,就她不敢,見不得人嗎?」
梁益:「……」
他跑去找了嬸娘。
嬸娘小于氏,是于氏的遠房堂妹,妯娌倆面上感情不錯,那只是相對於另外兩位妯娌而言。
被侄子求上門,小于氏不太想管,但想到趙朵兒她爹是官,到底是答應了:「行,一會兒我盛了給她送進去,你不用管了,去吃席吧。」
梁益辦成了事,歡歡喜喜去與同窗友人吃喝了,一直喝到了晚上,客人散盡,只剩下他那一桌。
梁家人多,雖然有人出主意,讓趙朵兒也跟著出來洗碗,好磨一磨新嫁娘的脾氣,好在于氏沒有昏了頭,直接給攔下了。
趙朵兒在屋子裡歸置自己的嫁妝,她只帶來了一個包袱,家具是一樣沒有。越收拾越難受,在不小心發現墊著的褥子是舊的時,忍不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