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扶光唇角微抿。
沈秀恨不能生啖他的肉,可又奈何不了他。無可奈何的無力,刺得她又頭疼起來,轉瞬便又昏迷過去。
微風輕撫花葉,將涼意拂進了寂靜的夜色里。桃花婆婆踩著涼風,進入屋內,她小心翼翼道:「藥煎好了。」
謝扶光接過藥碗。桃花婆婆立在原地,滿面關憂地盯住床上的沈秀。
謝扶光向她投以一瞥。對上他漆黑的眼瞳,她心裡咯噔一響,識趣地離開屋子。
步至屋外,她捂著胸膛,喘下一口氣。先前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她沒有。謝扶光並未殺她,只是將她打暈過去了而已。
望著濃郁到滴墨水的黑夜,桃花婆婆神情愈發凝重。
屋內,謝扶光一點一點將湯藥餵進沈秀嘴裡。餵完藥,他用拇指擦掉她嘴角溢出來的湯藥。
看了下拇指上的藥漬,他舔掉藥漬,靜靜注視沉睡中的沈秀。
沈秀眼皮抖動,似陷入了夢魘之中。她抓緊被子,切齒夢囈,「你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殺光,我也不會喜歡你,永遠都不會……」
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他,永遠都不會喜歡他。輕若蟬翼的一字一句,重若千鈞,在謝扶光心臟上擠壓。
他似乎已走到絕境,沒有任何辦法讓她喜歡他。
心臟上從未有過的疼痛,濃烈黏稠到鋪天蓋地湧來,如潮水般,幾乎要將他溺斃。
「我不會喜歡你。」
「永遠都不會。」
他按緊心口,喘息起來。脖頸青筋暴起,暴起的青筋仿若被風吹動的琴弦,每一寸都在顫動。
痛到無法抵抗,他蜷縮起來,如獸類一般蜷縮在沈秀腳邊,艱難喘.息。
為了轉移心臟上的疼痛,他取出匕首,在手臂上劃了一刀。試圖將疼痛轉移到手臂上。
鮮血從他手臂上淌落下來,傷口的疼痛卻完全壓制不了心臟上的疼痛。他舉起匕首,又要劃一刀時,耳邊響起沈秀大著舌頭有些含糊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謝扶光撩起衣袍,迅速遮住流血的傷口,不讓她見血。
他方才是在自殘?沈秀詫然。
謝扶光半跪在床角,遮住傷口後,微微抬起蒼白的臉,眼角泛紅,仿若氤了桃瓣。他指著心口,嗓音沙啞,「秀秀,這裡疼。」
他這副樣子,仿若被摧殘的嬌花,楚楚可憐,在等沈秀垂憐。
沈秀直視他,內心毫無動容。
看著她冷冰冰的臉,謝扶光彎曲背脊,心臟疼得更加厲害。血從衣袍里流出來,他挪動衣袍,及時遮住流出來的血。
第114章
昏黃的燭光映在謝扶光蒼白如雪的面孔上, 他久久凝視沈秀,爾後眼睫微動,「要怎樣才能喜歡我?」
明明知道答案, 還要問。仿佛是已經得知自己死刑的罪犯,雖知徒勞,卻仍不甘心。
沈秀:「我說過, 無論怎樣都不會喜歡你。」
陰翳在謝扶光的瞳孔里漸漸加深,心臟上的痛楚讓他沒克制住, 悶哼一聲。
就在這時,門邊傳來輕微的動靜。沈秀循聲望去, 「婆婆?你?」
桃花婆婆緩步入內, 「秀秀,你醒了?你……你可還好?」濃郁的血腥味鑽進鼻腔里,桃花婆婆心裡微顫, 擔心是沈秀受了傷。
「婆婆你沒事?」沈秀立刻轉向蜷縮在床角的謝扶光,「你沒殺她?」
他垂著長睫, 「沒有。」
這一刻, 沈秀心中竟對謝扶光產生了些許感激。發覺自己竟想感謝謝扶光, 沈秀閉目,她想, 自己大抵是被謝扶光這瘋子刺得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想到此, 她的腦袋又疼起來。失去意識前,她在心裡狠狠咒罵了謝扶光幾句。
夜色愈深。謝扶光靠在床邊,按著心口, 額間汗珠直淌。風吹開窗戶, 涼意裹挾著花瓣吹入室內。
漸漸地,吹進來的粉白花瓣落了他滿身, 瓣瓣落在深紅的衣袍間,仿若一襲紅綢上繡滿了桃花。
不知多久過去,他睜眼。發現窗戶被吹開,第一時間拉上沈秀的被子,隨之輕輕關上窗,隔絕了春夜的寒涼。
最後一絲夜色消逝在拂曉里,謝扶光擦淨身上的血與汗,一瞬不瞬凝視沈秀。
天光破雲,雞犬鳴叫時,沈秀甦醒。見床邊坐靠著一人,她緩慢遲鈍地眨了一下睫毛。
床邊,謝扶光坐在地上,上半身靠著床角,繡著曼陀羅花的赤紅衣袍周圍,簇擁著瓣瓣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