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小原厭頭髮重新長長,背上的傷還未好,又添了新傷,新舊傷痕交錯,新傷變舊傷,新傷蓋舊傷。
七歲時,這一日,小原厭背後的傷口發癢,他正摳著傷口,原良謙忽然闖進屋,「阿厭!」
原良謙面部漲紅,整個人透著一種不正常的興奮,「阿厭,你娘還活著,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
小原厭一如既往,如木偶一樣,沒什麼表情。
原良謙笑了下,「怎麼,你不高興?我找到你娘了,你不高興?」
小原厭:「高興。」
原良謙:「那為何不笑?」
小原厭嫣紅的嘴角一提,笑起來。
「乖。」原良謙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髮,「我們這就去見她。」
「阿厭,這一次,你一定要留住她。用盡全力,無論怎樣都要留住她,知道嗎?」
小原厭機械地點點腦袋,他摩挲袖子裡藏著的木籤子,視線落在原良謙的脖子上。
原良謙帶上小原厭,坐上馬車,半月後,來到一處小鎮。抵達小鎮,原良謙沒有第一時間去見海麗耶。
路上行車許久,難免沾染風塵,他整理自己的儀容,「我這般去見她,她定會嫌我。」
是以,他先去客棧,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
他薰香剃面,擦面藥,抹香澤,戴玉冠,插簪花,穿上熏過香的錦衣緞服,同樣也給小原厭梳洗打扮了一番。
小原厭戴著嵌珠瑪瑙冠,卷卷的黑髮束在背後,齊眉勒著抹額,頸上戴著金螭瓔珞。他穿著簇新紅綾錦衣,掛著長穗絛子,踩著孔雀金線紅底小靴。
隨行侍從沒忍住瞧了瞧梳洗打扮好的小原厭。小少爺本就容顏出眾,這樣一番打扮後,就如那畫裡走出來的玉娃娃,精緻漂亮得不得了,直讓人看直了眼。
小少爺的長捲髮,以及眉眼似夫人,昳麗穠艷如花。鼻子,嘴唇,等等似老爺,如瓊如玉。他完全繼承了老爺和夫人的美貌,且還綜合了他們美貌的長處,容貌已經勝過了老爺夫人。
在心裡讚嘆著小少爺的美貌時,侍從想到了什麼,不禁嘆息。
馬車一路前行,在一處小院前停下來。原良謙牽著小原厭下車,來到院門前。
門敲響。不多久,門從裡面打開。
「誰呀?」開門的女子嗓音細柔,長卷柔順若波浪的黑髮上,繫著晶瑩剔透的流蘇,髮帶交纏著流蘇與長辮,垂至腰間。微細的腰上掛著叮叮噹噹的腰鏈。
她纖細的腰被一襲紗裙攏著,裙擺垂地,微微蕩漾,額間一點水晶眉心墜,似若花鈿。黑髮紅衣,雪膚紅唇,艷昳穠麗。
見到她,原良謙眉目含笑,溫柔如水,「阿善,我帶阿厭來見你了。」
海麗耶瞳孔劇烈收縮,她立時關上大門,卻被原良謙搶先一步攔住。
他抵開門,疑惑道:「阿善,見了夫君為何要關門?」
「你不是我夫君!滾!你給我滾!」海麗耶尖叫。
原良謙將小原厭拉到海麗耶面前,「阿善,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他與我們多像。」
海麗耶僵住,目光落在小原厭身上。見小原厭與她長得十分相像,她怔然。
「阿厭,快,叫阿娘。」原良謙拍拍小原厭。
小原厭仰頭,對海麗耶道:「阿娘。」
霎時,海麗耶的五官猙獰起來,「我不是你阿娘!滾!給我滾!你們都給我滾!」
「滾吶!」海麗耶抽出門栓,打在原良謙身上。
原良謙任她捶打他,完全不還手,唇邊還帶著痴痴愛意。她手一轉,一棒子打在小原厭頭上,「你們怎麼不去死!」
「砰!」門栓重重落在小原厭額頭上,鮮血立刻從他額上溢出來。
原良謙卻看也不看小原厭一眼,只對海麗耶道:「阿善,手打疼了嗎?」
粘稠的血液滴落在睫毛上,小原厭眨了下睫毛,視野模糊成一片血色。濃重的血色里,他跌入了一片黑暗中。
呼嘯的風裡,瀰漫著濃郁的曼陀羅花香氣。小原厭被花香熏醒。一醒來,風就刺了他一臉。
他被原良謙抱在懷裡,此刻在懸崖邊上。崖邊開滿了紅艷艷的曼陀羅華。
原良謙道:「阿善,你真的不要他?」
前方,海麗耶被捆綁著,不能動彈。她恨恨地怒視原良謙,「我說過,他不是我的孩子。」
原良謙撫摸著小原厭的頭髮,「醒了?來之前我說過什麼還記得嗎?」
小原厭氣若遊絲,答不出話來。原良謙手指按在小原厭額頭的傷口上,用力摁血痂,「想不起來了?」
血絲從小原厭額間溢出來,他費力張開嘴,「阿娘,不要丟下我。」
聽到想要聽的話,原良謙滿意地翹翹唇角。
小原厭望著海麗耶,「阿娘,不要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