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心火,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焦躁不安越來越嚴重, 淤積得越來越多引起的。
沈秀與周阿婆說了此事。
周阿婆若有所思,「焦躁不安,憂思過甚。大抵是如此。」
她看了看沈秀,又看了看謝扶光。她知道謝扶光很喜歡沈秀這姑娘。從謝扶光一親沈秀就暈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極喜歡沈秀。
但周阿婆不知他竟如此喜歡這姑娘。都喜歡到離不得她,一離開就焦躁不安。因憂思過甚,還引起了心火,發了熱病。
這真真是……她活了這大半輩子了,就沒見過有人喜歡一個人能喜歡成這樣的。
情之一字,教人躁,教人憂,教人病也。周阿婆頗為感慨。
她吩咐沈秀給謝扶光擦身子,她則去煎藥湯。
擰擰帕子,沈秀輕輕擦拭謝扶光的額頭。
他雙目緊閉,面頰潮紅,鼻尖細細汗珠滲出。她摸摸他發燙的肌膚。恨不能將他身上的熱意轉移到她身上,替他分擔發燒的痛苦。
謝扶光忽然睜眼。他抓住她,「秀秀……」
「扶光,你————」
謝扶光打斷她,「別離開我。」
他氣息虛浮,眸子里布滿紅血絲,「別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不會的。扶光,你別太擔心了,我不會離開你,真的不會。」
他又昏迷過去。沈秀心裡堵得難受。他果然是因為怕她離開他才病的。
他明明武功那麼高強,身體那麼強壯,可他又好像總是很嬌弱,又是暈症,又是心火熱病的,如一朵花一樣脆弱易病。
而他這樣脆弱易病,皆是因為她。
他這樣濃重又赤烈的感情,讓她鼻腔酸澀起來。她眼眶濕潤,一邊給他擦身子,一邊哽咽,「你這人真是,作甚麼要這樣擔心,我不會離開你的,說了不會就是不會。」
他何至於就害怕到如此地步。她吸吸氣,將淚意逼回去。
大抵一個時辰過去,謝扶光終於退燒。沈秀守在邊上,松下一口氣。
晨間,露濃花瘦,霧重折枝。
熬了一夜的沈秀,打打呵欠,去摸謝扶光的額頭。燒已經徹底退下去,沒有反覆。
等到謝扶光甦醒,沈秀第一時間問:「扶光,你感覺怎麼樣?」
他仍然只有一句話,「別離開我。」
她溫聲道:「不會離開你。扶光,等你病好了,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她明明才喜歡上他不久。可對他的喜歡,卻濃烈到讓她幾乎溺斃。之前不答應成婚,是因為矜持。而現在,她什麼矜持也沒有了,只有對他的一腔愛意,濃烈倒想要將她的全身心奉獻給他。
「病好了,就成親?」謝扶光緩聲道。
「對。」她輕撫他捲曲的長髮,「你高興麼?」
他動動失去血色的嘴唇,「高興。」
從前他的嘴唇多漂亮,如花般艷潤嫣紅,可現在,他的嘴唇蒼白髮干,像是受盡了摧殘。沈秀淚腺再次濕潤起來,「你好好躺著,我去阿婆來給你看看。」
她一起身,便被他拉住手腕,「別走,別離開我。」
「我只是去叫阿婆。她就在我們家。」
他抓緊她。她道:「我不走,我就在門口喊她。」
她走到門口,喊了幾聲周阿婆。不多久,周阿婆進入屋子。給謝扶光看了看之後,周阿婆道:「無甚麼大礙了,多休憩休憩,按時吃藥即可。」
言罷,她繼續囑咐謝扶光,讓他心情保持舒暢,切莫再憂思過甚。囑咐完,她便歸了家。
沈秀:「阿婆說的話,你都聽到沒有。我是不會離開你的,你啊,給我開開心心的,不許再擔心什麼了。」
謝扶光睫毛顫動,「嗯。」
她笑笑。
倏地,謝扶光耳膜一痛。
影子的聲音再度響起,「告訴她!告訴她!」
他捂住耳朵,費力喘息。
「扶光?」沈秀一驚。
他抬首,漆黑的眼睛裡,暗流涌動。他仿佛陷入了極端的抉擇里,要將他撕裂成兩半的抉擇里。
沈秀:「你這是……」
頓了頓,她立馬道:「我去叫阿婆!」
「別走。」
「可是你————」
「不要走。」謝扶光脖間青筋突起,抱住她的腰。死死箍住她。
「扶光,你好像很疼,讓我去叫阿婆來給你看看,好嗎?」
「不要離開我。」他仿佛只記得這句話,「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