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月樓迦離去,沈秀轉身對魏朝清說:「夫子,方才多謝你。」
「你我之間,不必這樣客氣。」
魏朝清方才那無畏無懼的架勢,讓她略微意外。月樓迦武功高強,是樓蘭之王,而魏朝清,不會武功,只是一個文弱之人,他為了她,竟敢直接對上月樓迦,一點也不畏懼。
他的勇敢,讓她詫異。
見沈秀沉默不言,魏朝清道:「秀秀,你莫怕他,我會護好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她道,「你護好你自己就行了。夫子,我聽娘說,這幾年朝廷那邊一直在請你回京,你就回去罷,別在我這里耽誤了,白白浪費了光陰。」
「我辭去國子監祭酒之位,皆因我自己早已不喜久居朝廷之內,並非因你。」魏朝清溫聲道,「我待在燕州,也並非因你,只是喜歡這里,而我的友人也在此處而已,你莫要因此而有負擔。」
「是嗎?」沈秀將信將疑。
「是。」
沈秀腦子裡無數思緒飄過,方才魏朝清與月樓迦對峙的畫面闖入腦海,她靜默半晌,道:「夫子,我們以後還是不要見面了。」
魏朝清一愣,「什麼?」
「你喜歡我,但我並不喜歡你。你若一直待在我身邊,我會愧疚,會很有負擔。」
夫子曾經是她的恩人,雖然她都不記得了,但他的恩情是一直存在的。她不喜歡他,因他的恩情而對他愧疚。
為了他好,他最好是遠離開她,遠離開她了,時間會淡忘一切,或許他會慢慢不喜歡她了,這樣對他好,對她也好。
失憶之前的她,大抵是因為恩情,不忍對魏朝清說這樣無情的話。而她現在,之所以能直白地說出這樣無情傷人的話,皆因她不記得一切,即便知道他對她有恩,心裡也感受不到真實的情誼,便無所顧忌。
魏朝清:「你不必愧疚,不用有負擔,我們是朋友,你把我當做朋友那樣相處,不要把我當作喜歡你的人。」
「我不會和喜歡我的人做朋友,我想保持距離,我們以後各自安好。」
他止聲。
沈秀能清晰地看見他眼裡的哀傷。
他說:「秀秀,請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不和你保持距離,才是對你殘忍。我這是為你好。」
「這不是為我好。我不求你能喜歡我,我什麼也不求,能看見你,就已經很好了。」
「至少讓我能看見你。」魏朝清低聲下氣,卑微地祈求她,「不要對我如此殘忍。」
沈秀握拳。她若現在心軟,不對他殘忍,以後他或許會受到更大的傷害。思及此,她道:「不行,請你遠離我。算我求你,我求你,遠離我,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魏朝清默默看著她,良久,他轉身離去。
楊氏恰好走到門口,與魏朝清碰上,「大人,您這是要回去?這會子到晌午了,不如吃了飯再回去?」
「不了。」魏朝清聲音喑啞,大步離去。
「怎麼就走了。」楊氏一邊進屋,一邊嘀咕。
「秀秀,我方才聽小桃說樓蘭王來了,他在何處?」
「走了。」
「他來找你做什麼?」
「娘,你猜得沒錯,他對我有意思,他想娶我為王后。」
「什麼?!」楊氏手裡的帕子滑落到地上。
「那、那你怎麼回的?」
「我不喜歡他,當然拒絕了他。」
「你拒絕了他,會不會得罪他了?」楊氏憂愁萬分。
沈秀眉心皺成川字。她不想委屈自己,毫不猶豫,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月樓迦,她拒絕的是一個極有權勢的帝王的求娶。她當時並未想到得罪他後,他會報復,可能會威脅到她父母的安危。
就像她之前拒絕司馬朗,魏朝清一樣,她完全沒有考慮過拒絕後,家人的安危。
她的自私涼薄,讓她心驚。
或許是因為她失憶了。她不記得對父母的感情,是以並未考慮到他們。不知自己父母還在世之前,她極切希望自己父母還在世,可真正與父母在一起了,她卻對父母沒半分感情。於此,她倍覺愧疚。
「娘,我若是得罪他了,他要報復,我會以我的性命來保護你們。我不會因為害怕得罪他,就屈服於他,你們若是怕的話,不如我與你們斷————」
「你說的什麼話,我是怕報復,但更怕你過得不好,更怕你受委屈。你不要因為我和你爹而有所顧忌,而委屈自己。」
楊氏繼續道:「之前宋玉要強娶你,我和你爹也沒因為害怕,就讓你從了宋玉。在爹娘心裡,你是最重要的,你不要有任何顧慮。」
沈秀心中動容,「若他報復我,危及了你們的性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