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暗自感嘆,這位朱衣小郎君,真真好顏色。她活了這大半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
這姑娘也是真真有好福氣,能覓得如此好顏色的郎君。
只是這位郎君眼睛看不見了,頗有些可惜。
沈秀把炸好的魚筍夾子餵到謝扶光嘴邊,「剛出鍋的最好吃了。」
謝扶光低頭,咬了一口,神色溫柔如水,「好吃。」
她笑吟吟,「我就說好吃罷。」
賣魚筍夾子的阿婆又暗自嘖了聲。小郎君不僅好顏色,還溫柔得很。
這時雨大起來,轉瞬便雨橫風狂。沈秀趕緊牽著謝扶光回家。
夜雨瀟瀟。
謝扶光雪發散落,燈影籠罩著他瑩白的肌膚,映出昳麗妖冶逼人的美麗。
他眼尾染上了抹硃砂紅,淚水與汗水濕潤了睫毛,嫣紅的嘴唇里吐出「秀秀」這兩個字。
額發汗涔涔,玉白的肌膚氤氳著紅潮,他抱緊沈秀。沈秀親親他,「扶光,下輩子,你還會愛我嗎?」
「會,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愛,無論何時遇見你,都會對你一見鍾情。」
他對她,一眼入心,一念心動,一生綿延。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如此。
「這可是你說的。」她莞爾,「我下輩子也會愛你。」
將將說完,她黯然,「可是,我們下輩子不知是否還會遇見。」
「會的。」
「你怎知會?」
「相愛的人,總會遇見。」
「相愛的人,總會遇見……」她呢喃著,輕輕撫摸他鎖骨上的痣,有些悵惘。
沉默良久,她道:「扶光,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我要去做一件事。」
「我與你同去。」
「這件事我要一個人去做。」
「什麼事?」
「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可能要好多天才會回來。」
他唇角往下傾斜,又焦躁痛苦起來,「不想與你分開。」
「不行。扶光,聽我的話。」
他唇瓣翕動幾下,拉起她手腕,貼在他頰邊,她觸碰到了他頰邊微熱的水意。
「秀秀,我同你一起去,別離開我。」
他眼角泛紅,淚意漣漣,又哭了。
他變得那麼愛哭。
若不是遇見他,沈秀不會相信,一個強大無畏的瘋批病嬌,竟這麼愛哭。
她擦擦她的淚,沉氣道:「這件事只能我自己一個人去做,你不能跟我一起去。真的不可以。扶光,聽我的話。」
「秀秀,我————」
她用食指堵住他的嘴,「你忘了我從前與你說過的話,我想做什麼,你要尊重我。」
好半晌,他才垂下如蝶翼的長睫,「我尊重你。」
「不要悄悄跟著我,也不要派人悄悄跟著我。你若這樣做,我會很生氣,很不高興。」
「知道了。」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照顧自己,要多做善事,多多行善。」
「好。」
「還有,好好照顧我娘。」
「好。」
「等我回來。」
「我等你。」
入睡前,謝扶光像從前的日日夜夜一樣,把他的頭髮與她的頭髮挑出一縷,綁在一起,「結髮為夫妻,恩愛永不離。」
他每晚都會說這句話。
她撫摸他的長髮,「恩愛永不離。」
她又要食言,她總是如此,總是對他食言。
這一夜,沈秀睜眼到天亮。謝扶光亦一夜未眠。
用早食時,楊氏得知沈秀要遠行,她驚訝,「你要出去一趟,要好些天才會回來,今日就走?」
「對。」
楊氏問她要出去做什麼事。她只說現在不便說,回來再與她說。楊氏道:「外面下著雨,不若等雨停了再去?」
「得快點去,等不及了。」
那些亡魂,等不及了。她多活一日,便多一日罪孽,多一日煎熬。如今法令已頒布,大局已穩定,也是時候為那些亡魂償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