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蒲滄的事,他愛怎麼想怎麼想,愛怎麼做怎麼做,只要不影響到自己,就不關自己的事。
夜已經深了,他起身要走。
剛站起來,床上的蒲滄就睜開眼。
宴明舒怕他又不舒服,一時沒敢動,就這麼看著他。
蒲滄看到他,睡著時無意識緊蹙的眉心緩緩舒展,閉眼又睜開,似乎確定他就是真實存在的,才啞聲說:「別走。」
看吧,就是很奇怪。
宴明舒怕吵醒他,放輕聲音:「我要睡覺。」
蒲滄讓出半張床,理智還沒完全找回,再次說:「別走。」
宴明舒的理智和善良又開始打架。
——熬夜照顧病人很辛苦,而且自己明天還要早起給他做早飯。
——但他是因為自己才生病的,而且自己做的早飯……真的不會讓他病得更嚴重嗎?
宴明舒還是心軟起來,又推推蒲滄,坐到床上,威脅:「明天再不好起來我就去找醫生了。」
蒲滄看他坐下,躺好,蓋上被子一角。
這才心滿意足重新閉上眼,說:「不看醫生。」
第6章
月落日升,朝陽驅散黑暗。
別墅後花園,花草匠正在修剪樹枝、整理草坪。陽光照在草葉上將落不落的水滴上,折射出瑩彩的光。
房間裡 ,刺耳的鬧鐘聲被壓在被子底下,聲音沉悶,但依舊突兀的驚散一室靜謐。
宴明舒被驟然響起的鬧鐘聲吵醒,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伸手在床頭摸索,想把鬧鐘關閉。但怎麼也沒摸索到鬧鐘,反而摸到柔軟的皮膚,還帶著另一個人的溫度,近在咫尺。
宴明舒猛地收回手,睜眼看過去。
蒲滄也醒了,眸光半垂,不似平常的冷漠,反而霧蒙蒙的,正看著他。
宴明舒很難從他的眼神里分辨他是在看自己,還是在表達對鬧鐘的不滿。
不過將心比心,如果是自己大早上被吵醒,大概會把那個設鬧鐘的人罵一百遍,於是他簡單粗暴理解為是後者,解釋:「是我七點半起床做飯的鬧鐘。我現在就關上。」
他在不間斷的鬧鐘聲中不斷摸索,動作越發倉促:「我的手機呢。」
外面摸不到,他就把手伸到被窩裡摸。被窩裡還帶著兩人的溫度,暖融融的。
宴明舒滿心都是還在響著的手機,探索的幅度越來越大,摸索間手指碰到蒲滄的胳膊,擦著濕熱柔韌的皮膚,撞到蒲滄的胸口。
……
手指一頓。宴明舒蜷起指尖,想要收回手。
蒲滄又把手伸過來,指節碰到他的,隨後把手機塞過來,聲音微啞:「手機。」
宴明舒接過手機,背過身飛快關掉鬧鐘,隨後掀開被子站起來。
起床時動作幅度太大眼前一黑,但很快就好了,宴明舒也沒停下,踩上拖鞋就往外走:「我去做飯。」
走兩步,又回頭問蒲滄:「胃還疼嗎?」
蒲滄對上他寫滿擔心的眼睛,搖頭。
宴明舒這才鬆了口氣。
幸好沒事,不然自己得內疚死。
蒲滄已經因為自己做的飯胃疼,宴明舒不敢憑藉直覺隨便做飯,爸爸教的內容說細緻也細緻,但沒有具體步驟,不一定能成功。宴明舒在網上重新找了攻略,拿出食物稱,按照教程的每一個步驟仔細操作。
把蛋羹液送上蒸鍋,他重新搜索「營養早餐肉蛋奶」。
——雖然蒲滄這次胃疼有自己做的難吃飯菜的功勞,但能說完全怪自己嗎?
肯定不能吧。金姐做的飯那麼好吃,蒲滄也就只吃了一點,就是吃飯太少身體不好,免疫力才這麼低下。
要好好補補營養。
蛋白質、碳水、膳食纖維、脂肪,都要吃夠。
宴明舒精心選菜、確定早上的菜單。
蔥油麵、蝦仁滑蛋、香煎雞排、蛋羹、蚝油生菜。
一小時後,把昨天沒做完工作處理完的蒲滄來到餐廳,看到餐桌上豐盛的菜色。
還有坐在餐桌前,支起胳膊撐在桌上,垂頭不知道在做什麼的宴明舒。
他腕上還帶著那串紫檀手串,因為支起胳膊的姿勢往下滑,停在腕骨底下四指的位置。而圓潤油亮的紫檀珠子下面,是白皙的皮膚,還有一顆芝麻大小的痣。
蒲滄看著那節手腕,再順著手腕往上,看毛茸茸的腦袋和垂下來分外飄逸的額發。今天早上從他床上醒來的,頭髮被睡得很亂,腦袋上有一縷頭髮翹起來,像土豆生出的新芽。
宴明舒不是不諳世事的人,他很聰明,也看得懂人和人之間的曲曲繞繞,天生有種老練的豁達。但總有些時候和小孩一樣,看上去很幼稚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