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隔了這麼多年,也還是。
蒲滄緩緩走過去坐下,拿起餐具:「吃飯。」
宴明舒突然回神,收起胳膊抬頭。
袖子落下,遮住小痣,腕上的手串也落下來,松松停在大魚際。
他下巴上有被壓出來的小片紅痕,像片荷花瓣。嘴唇顏色卻有點白,蔫蔫不樂。和蒲滄對視兩秒,也拿起餐具,切分食物歸屬:「拌麵是給你做的,你吃。」
「蛋羹也是給你的。」
「青菜也要多吃。」
蒲滄看他把食物一一推到自己面前,問:「你的呢?」
宴明舒硬著頭皮夾了塊滑蛋:「我隨便吃一點。」
他把滑蛋往嘴裡一放,隨後動作和表情同時僵住。半秒後,他拿起一邊的杯子遞到嘴邊,作勢喝水,實則又把滑蛋吐出來了。
難吃,水囔囔的,還帶著雞蛋的腥味。
但真的好餓,餓得他眼冒金星,剛剛就是彎腰放個筷子,起身時動作幅度太大眼前又是一黑,這次持續時間也久,他坐在椅子上緩了很久才緩過來。
已經低血糖了,要好好吃飯。
可是自己做的飯真的好難吃。
宴明舒面如土色看著桌上的菜,再看蒲滄三五不時夾起菜往嘴裡送的筷子,甚至有點懷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太挑食了?蒲滄就能這麼面不改色的吃下,是不是自己做的其實味道也還行,但因為自己時刻給自己心理暗示,才讓自己覺得自己做的飯很難吃?
他嘗試著又拿起筷子,夾了塊滑蛋里掉出來的蝦仁。
自己放了鹽和白胡椒,怎麼樣都比純水煮好吃一點吧?
他送到嘴裡,咀嚼。
才嚼了一下,就忍不住又拿起杯子,吐了。
很難吃。
甚至不如純水煮的鮮甜Q彈。
味蕾不能接受這麼難吃的食物,太久沒吃飯的腸胃卻在感受到食物時,配合的運作起來等待食物的到來。在察覺到宴明舒把食物吐掉後,難耐的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在安靜的餐廳格外引人注目。
蒲滄看過來。
宴明舒放下筷子,起身:「不打擾你了,你先慢慢吃。」
站起來的速度太快,眼前又是一黑,差點栽過去。
關鍵時候蒲滄站起來,他一下栽到蒲滄肩膀上,被蒲滄扶住站好。
對方的力氣很大,捏得他胳膊發疼,就連撞到對方肩膀的胸口,也被突起的骨骼硌得疼。
宴明舒疼了一下,反而很快恢復意識,眼前也完全清晰起來。
他看到蒲滄陰沉的臉色,甚至比昨天蒲滄自己胃疼時還要難看,就連語氣也冰冷至極:「為什麼總不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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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實在太餓又實在不想吃自己做的難吃東西感到委屈,也可能是昨天蒲滄給自己擦手的動作過於細緻讓他察覺到蒲滄對自己的珍視,更有可能是兩者兼而有之,知道對方珍視自己,所以一點委屈也忍不了。
宴明舒皺著眉,一句話說得震耳發聵:「因為我做飯很難吃啊!」
蒲滄的臉色依舊很難看。
但這句話就像個開關。之前宴明舒哪怕心裡清楚也不好意思主動提。現在說都說了,他就再也停不下來。
「我根本掌握不好火候,怕再把雞排和滑蛋炒焦讓你胃疼,都是蒸出來的。蒸汽把它們弄得水嘰嘰的,口感真的很噁心。」
「拌麵也很難吃,蔥油還全是蔥味一點都不香。」
「還有這個蒸蛋。」
宴明舒提到蒸蛋就生氣,覺得這個雞蛋非常不識好歹:「我都做第二次了!別人做出來都是布丁一樣嫩滑,為什麼我做出來就是這個樣啊?!」
他甚至問蒲滄:「你告訴我!你覺得它們好吃嗎?!」
蒲滄:「難吃。」
宴明舒:「……」
他當然知道很難吃,因為他也覺得很難吃。但蒲滄花那麼多錢請他來做飯,哪怕他做那麼難吃,也都一口口吃下,再加上昨晚蒲滄生病時的潛意識反應,宴明舒有了點不切實際的猜測。
所以在悲憤下問出這句話,未嘗沒有聽蒲滄說「好吃」的期待。
但蒲滄說難吃。
沒有一絲猶豫。
宴明舒的悲憤變成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