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對我裝傻。」狐九一撩落在肩頭的淡金色長髮,手腕間的銀鈴清脆作響,道,「我是活的。」
…她當然知道狐九是活的。
對方眼珠子何止沒有灰僵僵的質感,而是已經不是灰的,是淡金色的。
但她怎麼知道這是不是檐如歲試探她的把戲?
離清緣一時半會沒敢說話。
「放心吧。」狐九像看出她心中所想,咯咯笑起來,道,「我是受人之託,才來問你的。」
「受人之託?」離清緣問,「方便告訴我是誰嗎?」
「抱歉。」狐九唇角噙著微笑,「我只能告訴你,對方於我有恩,所以我願幫這一忙,但其餘都不能說。」
沉默,沉默,長長的好一會沉默後,離清緣終於道:「我想離開。」
她說:「但不是現在。」
「這個幫忙有時限嗎?」她歪了歪頭,道,「能不能等我睡/了檐如歲再離開?」
第22章
她這話太驚世駭俗,旁人聽了定是要被嚇上一跳,但狐九卻顯得很淡定。
對方一挑眉,誇她:「有大志向。」
離清緣也挑一挑眉:「謝謝。」
狐九走在離清緣前頭,忽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她,笑得滿城春動:「那等你想好要出去了——」
「就來找我吧。」她輕快地說。
離清緣眨一眨眼,綻出個甜甜微笑:「謝謝姐姐。」
「別叫這麼好聽。」狐九手中扇骨一敲離清緣發頂,嗤聲,「我可不保證那時還一定能將你送出去。」
*
燈會一事,離清緣興致本就不高,二人在街上漫無目的般閒逛了會,就從通明燈火里退了出來。
狐九把她送到城主府的階下,離清緣沒立刻上去,想了想,問她:「這裡的城門有什麼玄機?」
初至極樂城時,離清緣曾回過印象中的城門處,卻發現那裡已變作一整面高大圍牆。而後她走遍了一整座極樂城,都沒能再找到城門的存在。
「城門?」狐九眯了眯眼,逗貓似的伸手撓了撓離清緣的下巴,道,「寶貝兒,那就是極樂城的結界呀。」
離清緣微一凝眉:「結界?」
就是今天檐如歲要去修補的那個?
「對,結界一般出現在黃昏之時。」狐九輕笑了聲,湊近她耳畔時呵氣如蘭,「至於其他的,我就是真不知道了。」
這句話說完,狐九便娉娉裊裊飄走了,她金紅色長裙曳出步步生花的情姿,影綽可見垂落在地的七條赤色狐尾。
狐九是妖族。
她從來沒有隱瞞過這一點。
但——能做妖族的救命恩人的,她認識的人里有誰?
*
思來想去,她鎖定的狐九的救命恩人,竟然落在了厭拂滿身上。
狐九手中那把摺扇的狀貌從離清緣眼前閃過。
上一世,厭拂滿也有這樣一把類似的摺扇。那把摺扇上一支紅梅占據大半雪白扇面,單調卻奪目。
扇骨一旋,扇面一開時,漫山遍野都綻出大片大片的火紅,白雪紛紛揚揚散下與零落梅瓣相和時,艷澈得叫人心驚。
「真高級。」離清緣那時這樣咂巴著嘴感嘆,「我也要一把,你給我做。」
「行啊。」厭拂滿長臂一攬,把她半個人拽得歪斜倒在他懷裡,說,「跟我回北境,我師門裡上千把這種扇子給你扔著玩。」
…不過,北境仙門林立,這種法器扇子,確是應不只厭拂滿的師門有。
況且厭拂滿一門心思認定她也是重生的,要一劍橫過來送她歸西,叫人把她從極樂城裡帶出去幹嘛?方便他親手捅死她?
厭拂滿不是這種人。
他最灑脫。
連帶著他的師門也灑脫。
上一世厭拂滿死後,負雪宗上下皆知離清緣是兇手,但卻無人追殺她。
離清緣最開始覺得很不對勁,她同厭拂滿在負雪宗生活過一段時間,他們師門上下關係是肉眼可見的好,不似作偽,怎麼身為劍聖的首席大師兄死了,全宗上下這麼淡定?
後來有一年仙門大比,她身邊的人已經換成了檐如歲,離厭拂滿死去,真的已經很久很久了。
負雪宗的人卻還認得她。
她本以為對方至少要和她打上一場,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卻沒想負雪宗的那大師姐只很淡定從她身側掠過,雪白衣袂飄忽而去,似全然看不見她。
「餵——」離清緣忍不住了,叫那大師姐,「絳晚,你不想殺我替他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