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讓蔣時微受苦的人是裴敘。也不知道,他要怎麼欺負自己。
吃下小半碗飯,蔣時微放下筷子說不吃了,叮囑梁媽:「梁媽,別跟我哥說我心情不好,免得他囉嗦。」
梁媽答應著:「哎,微微先去沙發上坐著,梁媽給你揉揉腿。」
蔣時微說:「不用,我去休息了。」
說完,她走回自己的臥室,反鎖房門,坐在地毯上愣了會兒。
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
裴敘已經二十一歲了,在他們這個圈子裡,是最晚戀愛的一個。他哥們兒駱堯前年脫的單,另外幾個能玩到一起的,女友不知道換了多少個。
這一天來得這麼晚,蔣時微還是覺得太早,難以接受。
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她呢。
再有四年,她就成年了。
想著想著,她又要哭,提前抬手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在屋子裡轉了一圈,試圖轉移注意力。
可這隨便一看,周遭全是裴敘留下的回憶。
他送給蔣時微的北極熊,正端端正正擺在床頭。
床簾掛的小珍珠和各色彩寶,是他用銀線一顆一顆串起來的。千紙鶴穿梭其間,拆開能發現,寫的全是關於他的事情。
床頭櫃有一個相框,是蔣時微小學畢業那年,裴敘穿正裝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兩人站在學校門口拍的。
她記得裴敘說,我們家微微,從今天開始不是小朋友咯。
那時她還挺高興,長大的感覺真好啊。可惜很快又發覺,裴敘心裡仍然把她當小朋友。
她沒什麼理由可辯駁,因為十四歲確實離成年還有好遠。
窗外天色暗了,裴敘沒回家。
蔣時微坐在小書桌前,拿出上鎖的日記本,用力寫下一行字。
「我喜歡的人有女朋友了,他不可能喜歡我。」
最後一個字收筆,淚水滴在尚未乾透的筆跡上,洇開一小片。
蔣時微把日記本推開,從抽屜里拿出手機,點開撥號碼的界面,摁下倒背如流的十一個數字,卻遲遲沒有撥出去。
過了很久,很久。
大概是兩個小時後,屏幕左上角顯示九點半,蔣時微終於撥通電話。
男人似乎在街道上,周圍有轎車開過的聲音。接到妹妹的電話,他心情還不錯,隨性問:「怎麼了,寶寶?」
蔣時微:「哥哥,你今晚回家嗎?」
裴敘:「怎麼,要設門禁啊?」
蔣時微扯謊:「爺爺說,十一點之前不回家,打斷你的腿。」
「不是,我記得老爺子今兒不在家吧,你告我狀?」
「沒,我就說了句,哥哥下館子不帶我一起。」
「你這顛倒黑白。」
裴敘不氣反笑,孟舒桐看著,覺得這一笑是他今晚最放鬆的一次。
「行了,」裴敘說,「我十一點前到家,你早點睡,別等我。」
蔣時微情緒轉好一些,答應說:「好的,我幫你給爺爺求求情。」
「謝謝你啊,掛了。」
「哥哥再見。」
掛完電話,裴敘對孟舒桐說:「家有門禁,我還能再待半小時。」
女友雖然不高興,但還是表示理解:「嗯,我們再走一段就回家。」
蔣時微放下手機,又發呆幾分鐘才進浴室洗澡,洗完澡是晚上十點。
她坐在二樓起居廳等裴敘,沒等多久,歪在沙發上睡著了。梁媽給她披上薄毯,把大燈關掉,剩一盞角落的細燈柱。
裴敘到家時,剛好十一點過。他輕手輕腳上樓,看到沙發上躺了個小小的人,薄毯子蓋著下半身。
走近了看,發現她眉頭緊鎖,似乎在做噩夢。
想到小姑娘白天說的小腿酸痛那事兒,裴敘彎腰,把人連著薄毯一起抱起來,走向她的臥室。
上課太累了,蔣時微睡很沉,被裴敘抱著從沙發到大床,也沒醒來。
裴敘輕輕扯被子,蓋在蔣時微的身上,雙手從被子底下探進去,握住她的小腿,小心揉捏。
自從蔣時微上初中,兩人之間的身體接觸少了很多。現下這麼一握才知道,她的小腿仍然細瘦,但長度長了不少。
正是竄個子的年紀。
裴敘莫名有種欣慰感,當初那個怯生生不愛說話的小孩,現在已經會「假傳聖旨」叫他回家了。
這每一寸身高,每一點矜嬌,都是他用心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