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裴敘的臉色越來越臭,蔣時微主動為他寬心:「我一直住樓下客房就可以了,不用裝修這裡。」
姚以慧說:「不成,客房太小了。」
蔣時微急得眼眶泛紅:「我住樓下……」
「小孩,」裴敘反骨勁上來,彎腰靠近,質問她,「就這麼不想跟我住對門兒啊?」
「不是。」
「那成,你就住我對門。今晚也別收拾客房了,我套間裡的小臥室還能湊合。」
三言兩語,蔣時微被裴敘單方面安排進自己房裡,跟他的主臥就隔一堵牆。
後來小套間裝修好了。淺粉帶細閃的牆,垂掛蕾絲紗簾的大床,擺件樣樣精巧,迪士尼玩偶擺了一屋。
裴敘卻時不時懷念:「你先前住我隔壁,半夜想家裡人想得哭,可招人疼了,要抱著小熊撲撲睡覺才能好。後來怎麼這麼狠心,房門一關直接反鎖,都不帶讓哥哥進去看一眼的。」
蔣時微說:「少爺那麼煩我,我哪敢叨擾您吶。」
「這陰陽怪氣跟誰學得啊你?」
「跟你學的。」
「……」
裴敘不得不承認,蔣時微剛來那會兒,他是挺煩的。
蔣時微太乖了,襯得他像沒前途的混世魔王。
家裡兩孩子一起上學,小的一回家就自覺坐小書桌旁寫作業,大的書包一丟就找遊戲手柄。
裴老每周親授兩節書畫課,總要被孫子氣到請戒尺。自從蔣時微加入,老爺子終於體會到做老師的成就感,裴敘挨打更頻繁了。
從前,「別人家孩子」總歸是別人家的。這回倒好,這孩子像一尊迎進門的大神,成了自己家的,對比著實慘烈。
一來二去,裴敘自然對蔣時微沒好臉色。
小姑娘蜜罐子裡泡著長大,天真美好,帶些不諳世事的單純,偏偏卻還早慧。在她這,純真和會看眼色可以同時存在。
更何況寄人籬下,她好似一夜之間成長了,幼時那些刁蠻的、嬌氣的小性子收得乾乾淨淨。
她看出裴敘的不耐煩,也看出這個家散落成碎片,只剩裴敘和一位老人相依相偎。
她有點同情裴敘,轉念一想,自己好像比他更慘一些,至少他的父親還活著。
同住一個屋檐下,小時微有意識地對裴敘釋放善意。卻在某個派對音樂轟鳴的夜晚,聽見裴敘對朋友說:「蔣時微?就一小屁孩而已,幸好不纏人,否則我得煩死,非得讓我爸送走她不可。」
她躲在門後邊,知道了自己的定位,從此把自己越縮越小,儘量不出現在裴敘眼前。
「我一定要乖乖的,」小時微暗下決心,「不然哥哥會把我送走。姥爺說了,媽媽很忙,我照顧好自己就是幫助媽媽。」
誰也想不到,多年以後,裴敘會這麼心疼他的小姑娘。心疼到約會可以隨時終止,擔心她腿疼,半夜還起來給她冰敷。
折騰幾次下來,睡不成整覺。
-
隔天早晨,雖然是周末,蔣時微還是按時醒了。她小腿貼著塊不知名膏藥,冰冰涼涼,散發淡淡草藥香。
伸手摸了一把,唇角不自覺上揚。
一定是裴敘弄的。
蔣時微下床出門,看見裴敘睡在昨晚她睡的皮沙發上,毯子早就滑落在地。屋裡溫度調得低,很容易感冒。
「怎麼睡在這裡。」
蔣時微嘟囔著,撿起薄毯,蓋在裴敘身上。手還沒收回來,突然被他一把攥住,緊接著,他睜開了眼睛。
「是誰說超過十一點回來,打斷我的腿?」
蔣時微掙脫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說謊不打草稿。
「爺爺說的。」
裴敘坐起身,眼帘慵懶抬起,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淺笑。蔣時微知道自己的謊言被看穿了,心裡打鼓。
裴敘說:「小孩,咱們家沒人教你扯謊吧?」
蔣時微不服氣:「爺爺不讓我一個人出門,就算和司機一起,晚上九點前也要到家。你只不過比我大幾歲,憑什麼能晚回家?」
「我成年了,」裴敘習慣性地探手揉蔣時微的腦袋,「況且你一漂亮小姑娘,爺爺不放心是應該的,我也不放心。」
蔣時微躲開他的手,鼓足勇氣說:「我不喜歡一個人待在家裡。」
「噢,我不在,你無聊啊?」
「無聊。」
「那行唄,」裴敘從善如流,「我以後儘量都早回。你有什麼事兒直接跟我說,少扯謊啊。」
蔣時微悶聲回應:「嗯。」
話說完,梁媽來叫他倆吃早餐。
仍舊在二樓小餐廳,桌布上擺一瓶紅玫瑰,花瓣托著幾滴晨露,沁出清新香氣。
早餐沒叫人陪侍,蔣時微和裴敘對面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裴敘話多些,問妹妹這一周在學校發生什麼事。
蔣時微問一句答一句,沒什麼興致。
飯吃到一半,裴敘接電話,開口就是:「舒桐,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