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凶神惡煞頃刻消失,他輕撫時微的額發,柔聲說:「晚安。」
走出臥室,再看一眼桌上的千紙鶴,餘光瞄到還沒關上的抽屜。
裴敘踱過去,從抽屜縫隙看到一本紅白色、勾畫玫瑰的日記本。雖然上鎖了,但裴敘莫名自信,自己隨便猜幾個數字組合,其中一定有它的密碼。
畢竟蔣時微,還挺好猜的。
他伸出手,離真相無限逼近。卻在碰到日記本的那一瞬,突然轉念向上抬,用力合上抽屜。
總不能年紀輕輕,就變成一個令人討厭的大人吧。
小孩不想說,他不能偷看。
–
過完生日沒多久,快開學了,許如茵約時微出去玩。
裴敘送的生日禮物是一條黃藍寶四葉草手鍊,他等了十幾天,蔣時微一次都沒戴過,倒是戴了好幾次老爺子送的那枚翡翠鐲。
中午出門時,裴敘看時微腕上戴T線圈鐲,揪住她問:「你等會兒,手上戴的什麼?」
蔣時微說:「蒂芙尼。」
「誰送的?」
「同學。」
「哪個同學?」
「商知野,你上回見過。」
真邪了門了。往年送禮從沒有查重率那麼高,怎麼今年他送手鍊,其他人也都送手鐲。
總不能輪完一圈,還沒輪到戴他送的吧?
裴敘把手裡的英文書丟出去,蹺起腿往沙發背靠,頤指氣使道:「去換一個,這鐲子難看。」
蔣時微說:「不難看啊。」
她低頭掃一眼,看到沙發上躺著那本書,書名是The Grown-Up#039s Gue to Teenage Humans。
火氣「噌」地上來。
她拎上鱷魚皮小包,邊跑下樓邊說:「我不換!還有,你不是我爸!」
什麼青少年指南,這難道是裴敘該管的事麼。
蔣時微一跺腳,氣死了,他還把我當孩子,我今晚不回家吃飯了。
裴敘氣夠嗆,幾步跨到陽台,對樓下喊:「蔣時微,我不是你爸,但我是你哥!」
時微猛然回頭,氣勢十足:「我姓蔣!裴敘,你也不是我哥!」
這一聲驚動了檐外掃雪的人,他倍感訝異,停下掃雪的動作。即使看不到少爺的表情,現下也能猜到,二樓那小霸王要氣炸了。
蔣時微喊完,轉身跑進風裡,暢快的淚水隨風而落。
裴敘不是我哥,不是。
說出來真好,讓裴敘生氣去吧。
她哭著哭著就笑了,把眼淚擦乾淨,坐上為她備好的保姆車。
裴宅建在半山腰,雪化得慢,四處白茫茫。保姆車沿著山路開,熟悉的山景從窗外掠過。
–
車開上城市道路不久,就到了和許如茵約好的咖啡店。
遠遠地,蔣時微跟姐姐招手,白皮手套在冷風中揮舞。
走進咖啡店坐下,許如茵問她喝什麼,她視線剛落下,許如茵卻把菜單翻了個面。
「這兒有不含咖啡因的飲料,」她指著背面菜單說,「草莓牛奶或者芋泥奶茶,微微喜歡哪個?」
蔣時微說:「我想喝咖啡。」
許如茵沒多反對,直接說:「這家的髒咖和維也納都不錯。」
「我可不可以兩種都要?」
「可以。」
許如茵爽快點單,又添了個開心果蛋糕。
蔣時微說:「姐姐,你真好。要是我哥在這,肯定要說很多廢話,不讓我點咖啡。」
「那也不是廢話,」許如茵瞭然地笑笑,「咖啡因確實得少攝入。今天咱倆是偷偷喝,你別告訴你哥。」
蔣時微說:「好。」
咖啡上來了,許如茵喝意式,小口小口地抿。蔣時微喝很慢,第一口就被苦到直皺眉。
許如茵笑說:「怎麼樣,哥哥是為你好吧。」
蔣時微把咖啡杯放回桌上:「真不明白,酒和咖啡都是苦的,你們為什麼那麼愛喝?」
「可能是因為,」許如茵意味深長說,「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比酒和咖啡更苦的東西。」
像是急切想證明自己已經接近成年人,蔣時微一口悶半杯,忍住皺眉頭的衝動。
鋪墊夠長了,許如茵直入主題:「微微,你上次問我那個問題,我有新的答案。」
蔣時微:「什麼答案?」
「如果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我會在等待中成為更好的自己。有時候,等待是為了更好的相愛,不管結果怎樣,我總歸不會過得太差。」
「這樣啊。」
許如茵叫服務員過來,另點了一杯草莓牛奶。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許如茵雙臂擱在桌上,向時微靠近,「我不知道你和喜歡的男生接觸到什麼程度了,記得在成年之前,不要隨便發生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