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西區街道的路燈像天上繁星,在雪幕里朦朧閃爍。
Eden把車停在劇院門口,俯身湊近,輕聲叫醒時微:「嘿,你想不想看獅子王?」
時微睜開眼,在混沌里找出重點:「我不是個孩子了。」
「獅子王可不是專屬於孩子們的,」Eden輕輕推她起來,「外面太冷了,我們最好待在溫暖的劇院裡度過這個夜晚。」
劇場包廂提供簡餐和酒,骨瓷杯盛著茶湯,飄出薄薄香氣。
蔣時微要了一杯香檳,被Eden換成果汁。
上回看獅子王是和裴敘一起來的,劇情和表演都還記在腦子裡。
整場戲下來,時微的眼神幾乎沒聚焦過。她隔幾分鐘就低頭看一眼手機,期待著裴敘跟她說,剛才那句話只是為生日驚喜做鋪墊。
就像去年,他遲到了,最後扮成北極熊出現,為時微跳那支可愛又笨拙的舞蹈。
可今天直到戲劇落幕,裴敘都沒有來。
回到家門前,Eden像變魔術一樣,從車上變出一個蛋糕。
時微本不想留客,眼下狀況卻是不能不留。
他們一起上樓,關了燈,點燃蠟燭,在幽微燭光里唱生日歌。主要是Eden邊彈吉他邊唱,時微淺笑聽著。
去年以及之前的兩年,蔣時微許的願望是:希望裴敘喜歡我。
今年,她閉上眼睛,對自己說:希望我能喜歡Eden。
有一瞬間,她為自己和Eden感到難過。
許下這個願望,說明她喜歡Eden和她被裴敘喜歡一樣,都是暫且甚至永遠做不到的事。
蔣時微和Eden同病相憐。
許完願,吹滅蠟燭,時微眼睛透亮,蓄著盈盈水光。
Eden想起前幾天玩遊戲,朋友揶揄問「你有多久沒接吻了」,他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朋友立刻大喊:「Eden,你是法蘭西男人的恥辱!」
Eden反手鎖他喉,語言上毫無反駁之力。
此情此景,適合接吻。
Eden笑著問:「我可以嗎?」
蔣時微先搖頭,然後突然又點頭說:「你閉上眼睛。」
Eden聽話地閉上眼,蔣時微拿起手邊的小北極熊玩偶,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晚安Eden,」時微說,「今晚就到這裡吧。」
-
Eden沒有留宿,他站在階梯下,雙手作喇叭狀,對著二樓窗邊的時微喊話。
「生日快樂,蔣時微。」
蔣時微目送那輛黑色越野車遠去,轉身回房間,進浴室泡澡。
拿起手機看,才發覺裴敘給她打過電話。
她沒有回撥,打字問:「我剛回到家,怎麼了,哥哥。」
裴敘過了很久都不回復,時微在心裡責怪自己:「蔣時微,你怎麼不長記性啊。」
水快要涼了,蔣時微從浴池裡出來,擦乾身體,穿上Sophia準備的睡袍。
睡覺前,她打開朋友圈,隨意看了幾眼。正要關掉時,屏幕上突然出現裴敘英氣逼人的側臉。
發照片的好友是蔣時微初中同學,姓顏。照片抓拍的主人公則是她的親姐姐顏莉,妝容精緻,正坐在裴敘旁邊,低頭喝茶。
時微對和裴敘有關的一切保持高度敏感,這是她無可救藥的習慣。
那天打電話聽到裴琰提起相親的事,她到現在還記得,相親對象是顏家小姐。
所以裴敘還是去相親了。
時微不算特別驚訝,她好像已經變得麻木,在麻木中感到慶幸:真好啊,我再也不會為他吃醋難過,變得狼狽了。
下一秒,苦澀的疼痛從心口蔓延開來,像電流擴散。
她揪緊胸前的睡衣,慢慢蜷縮成一團,仿佛被扔在倫敦大雪裡,快要活活冷死。
室內很溫暖,溫度維持在二十三度左右,寒意隔著八個時區,仍然能殘忍地送到她身邊。
時微哆嗦著關掉朋友圈,恰好看見Eden新發的簡訊。
Eden:「看,雪做的玫瑰。」
隨後收到一張照片,是一朵雪做的玫瑰,和北極小鎮那朵一樣。
時微衝動之下,想給Eden一個確認。轉念一想,深夜不適合做重大決定,更何況這樣對他不公平。
她選擇裝睡,把回復簡訊的任務留到明天。
可惜她失眠了,閉上眼半小時還睡不著,只能下床去找酒。喝了一杯紅酒,她感覺臉頰發熱,勉勉強強摸著一點睡意。
睡夢裡,時微還是難過。她夢到自己去質問裴敘,為什麼不來陪她過生日,卻跑去相親。
之前說過,再也不談戀愛,這句話還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