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寧橋的大桌子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這會兒桌面上厚厚的一層灰,二叔拿了張帕子,在扶著桌面在河邊擦桌子,向馳安站在一邊看著,不敢想像他今天要在這大路邊上,用一張這麼髒的桌子,吃飯?
但寧二叔太熱情,廚房裡傳出來的炒菜的味道又很好,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很快二叔擦完桌子,頭上頂著桌面子往上走,向馳安生怕他一個腳滑掉進水裡,但干慣了活的寧二叔走得穩穩噹噹。
因為天氣太熱,剛才還濕漉漉滴水的桌面在搭好桌架之後,沒一會兒就幹了,因為這張桌面的時間太久,上面還有崩開的裂痕。
寧橋把做好的菜端出來,向馳安的目光就被桌上的三個海碗吸引了。
比他臉還大的三個碗裡面的菜,只有香味,沒有賣相,放在以前,這樣的菜是不可能出現在他們家的飯桌上的,甚至那幾個碗上面還有豁口。
寧橋端完菜對他笑:「稍等啊,蹄花湯還沒好,二叔給二嬸送飯回去了,你先吃點零食墊墊。」
向馳安這才想起自己手上剛剛被寧橋塞的吃的,一個麵疙瘩,一個雞翅膀。
從被家裡打發到這個村子裡,向馳安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幾天,父母真正的孩子回來之後,他就沒有住在家裡了,父親在自家的酒店給他開了個房間,四天前父親的助理接到他,說要帶他去一個療養院,於是他們從京市開車三天,終於到了助理說的療養院。
這三天裡他們吃住都在車上,連住個酒店的時間都沒有,等來到這村里,向馳安才意識到,爸媽是真的不要他了,本來他也只是個冒牌貨,認回了親的,不要假的,也是人之常情。
原本的人生坦途變得灰濛濛,在京市生活的日子就像是他在這個山村里做的夢,只是現在夢醒了。
「這個火雞翅膀可好吃了。」看他在發呆,寧橋邊擺碗筷邊說,「我最喜歡吃這個。」
向馳安咬了一口,是很多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這不是火雞翅膀,火雞的肉很柴。」
沒吃過火雞的寧橋:「我們就是叫它火雞翅膀,實際上是鵝翅膀吧,雞翅膀沒有這麼大。」
寧橋看他開始吃,又鬆了一口氣,吃飯是為了保命,吃零食是增加生活樂趣,看來向馳安已經不想著去死了,他也可以稍微放心一點。
回去廚房看了一眼湯之後,去送飯的二叔回來了,手裡還抓了三個鹹鴨蛋,二嬸醃的鹹鴨蛋味道特別好,蛋白不過分咸,蛋黃又滋滋冒油,吃下去是綿密沙軟的口感,用來配稀飯寧橋能吃上兩大碗。
既然是請客也要有請客的牌面,自然不能把鹹鴨蛋整個剝了放向馳安的碗裡,所以寧橋選擇帶殼切成瓣,再用盤子稍微擺一下,也算是道菜了。
三個人圍著一張大桌子,二叔還讓寧橋開了瓶酒,雖然這酒是只賣五塊的谷豐二曲。
寧橋不喝酒,看向馳安的樣子似乎也像是喝不了酒,但寧橋沒想到的時候向馳安很自然地接過了酒杯。
二叔幫他把酒滿上,又重新道了一次歉,又是絮絮叨叨的那些話,說以後既然長住,有什麼事就找他和寧橋,向馳安只是愣愣地點了點頭,隨後兩個人一飲而盡。
向馳安沒有喝過這樣的酒,喝下去差點嗆著,寧橋忘了說,谷豐酒的就是他們另外一個縣產的,酒很烈,度數也很高,不知道他喝不得得慣,沒想到他竟然就那么喝了一整杯。
寧橋趕緊給他夾菜,又湊過去給他拍背順氣,才不至於被嗆到咳嗽。
至於向馳安,也沒有注意到寧橋給他夾菜的筷子不是公筷,趕緊吃了一筷子的菜。
這一吃就有些停不下來,他原先家中崇尚健康飲食,一日三餐少油少鹽,像這樣油大的菜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們家餐桌上的,所以這樣的家常菜,其實向馳安從前根本沒吃過。
寧橋看他喜歡,就一個勁兒地給他夾菜,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炒過菜,也不知道手藝生疏沒有,終於理解了以前他爸給他炒菜,看他吃得香的時候是多麼心情好的一件事情了。
二叔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喝了酒話有點多,沒一會兒就跟向馳安絮絮叨叨地說起寧橋的事情。
等寧橋回灶屋去把蹄花湯端出來,寧二叔已經開始抹起了眼淚:「小橋命苦啊。」
他沒想到的是,向馳安竟然也紅了眼睛,當然了,這眼睛也不是為他而紅的,只是想起了孤苦無依的自己罷了。
向馳安似乎是醉了,夾菜夾好幾下沒夾起來,等寧橋看清他夾的是什麼的時候,一筷子從他碗裡把那豬腳叉夾走了。
向馳安:?
「你不能吃這個,吃了這個,以後媳婦兒會被叉走。」
向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