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有人來買東西,寧橋趕緊去拿貨,回頭的時候,向馳安已經不在原地了。
他也沒想那麼多,還是得把自己的本職工作給做好,要不然他得喝西北風,寧橋的經濟來源就是這個小賣部,另外他自己也種了點地,不過不多,每年的收成夠他自己一個人生活,米麵糧油不用花錢,小賣部看起來一天只能賣個幾塊錢,但其實也算是有盈餘,不然他也不可能買得起摩托,留出了進貨的流動的錢之後,寧橋還有一萬五的存款,不過他都存了死期,所以他掙不了大錢,但過得也還是將就,最主要的還是自由。
快傍晚的時候寧橋想起今天去街上順便買回來的電膠布,想著去丁二毛家的風扇修一下,然後再順路去向馳安那裡看一下,要是有幫忙的地方就幫一把,他剛要出門的時候,有人來買東西。
是村里上小學的孩子。
村裡的孩子分為三撥,一撥是丁二毛他們這樣的剛上幼兒園或者是幼兒園都還沒上的,天天就想著上山下河,一撥是上小學的,從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有的,他們玩的花樣要比小屁孩兒的多些,偶爾身上還會有個零花錢來買點辣片零食,最後是上初中的,稍微要成熟一點。
這會兒幾個孩子湊出了一塊錢,來到寧橋的小賣部。
「橋哥橋哥,我們要買冰。」
五個小孩兒一人買了一個小冰,又用剩下的五毛錢一人買了一張辣片,這會兒排排坐在寧橋小賣部外面的預製板上,邊吃邊說起笑話,寧橋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是這樣,跟同學一起買零食,是的,買,他爸不會直接給他,都是讓他自己掙錢,然後再買東西。
只是現在他的同學,同一個村裡的現在都在外面去謀生了,也就過年過節才回來,一直留在村裡的只有他一個人。
等一群小孩兒吃飽喝足了,寧橋也關了店,揣著電膠布往丁二毛家裡去,這會兒天色漸漸晚了,丁二毛家就陳姐一個人,村里人多嘴雜,還是要避嫌,於是他坐在陳姐家外面,丁二毛湊在他的旁邊等著他修風扇,寧橋把電風扇拆開,找到那根斷了的線,把線接上,又用電膠布纏上,沒一會兒就弄好了,又讓陳姐試了試,果然是修好了。
陳姐要留寧橋吃飯,寧橋婉拒了,說自己還開著店,陳姐給錢他也不要,本來就不是什麼很複雜的事情,再說了電膠布他以後也能用,陳姐沒辦法,從屋裡給他裝了一兜子咸花生。咸花生是用新花生洗乾淨了,在鍋里加上八角辣椒等香料煮熟再曬乾做出來的,吃著滿嘴咸香。
寧橋邊剝花生邊溜達到向馳安的家裡,二樓上有燈光,寧橋推開大門,輕車熟路地走上去,只見向馳安坐在還沒拆掉塑料封膜的金燦燦的沙發上,目光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你怎麼一聲不吭地就走了?」寧橋走到屋子裡,二層的客廳面積很大,裡面擺上了沙發還是覺得有些空,他把手上剝好的咸花生遞到向馳安的手心裡:「你嘗嘗,可香了。」
寧橋的掌心溫暖乾燥,向馳安看著手心的花生米愣住,又聽見寧橋說:「你怎麼都沒收拾一下,沙發都還沒拆塑料膜。」
他眼裡有活,手也不閒著,沒一會兒就把塑料膜都拆掉了,又想起了什麼,走進向馳安的臥室里,看到向馳安的床上還是那張帶著塑料膜的席夢思,也一樣地沒撕開,寧橋嘆了口氣,又幫他把臥室也收拾了一下,只是他這裡沒有合適的棉絮,只能就這麼鋪著床單將就著。
鎮上有彈棉花的,改天還得去給他做兩床棉絮,這會兒天氣熱還行,等天冷了可就不能再這麼睡了,那是要凍病的。
寧橋的床是老式的床,床下面墊的是去年的穀草,要說穀草也是好東西,曬乾之後鋪在床上,很是蓬鬆,就是剛鋪上的時候聲有些大,不過他睡了一年了,現在已經有些板結了,他就等著今年收了稻穀,好換上新的呢,要不趁著給向馳安彈棉絮,自己也做一床?兩床還能講講價。
他邊幹活邊計劃,轉過頭去發現向馳安在門口看著他。
「你沒必要做這麼多。」向馳安有些冷地說,「那些錢,你想要就拿去,不用做這麼多。」
寧橋:?
「我要你的錢幹什麼?」寧橋摸不著頭腦,又想起來什麼,從懷裡掏出存摺,「這是你家裡之前給二叔看房子的錢,先前說是每個月給二叔打三百,但實際還是多了不少,二叔把這五年他自己的工錢取出來了,剩下的還有……」寧橋翻開存摺看了一眼,「還有兩萬五千八,都給你了。」
他把存摺遞給向馳安,又想起這張存摺是二叔的,向馳安最好還是要自己辦一張的。他計劃明天帶著向馳安去辦個存摺,於是待辦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說完話,他又像是年長很多的人悉心教導小輩,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的,我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覺得,人能活著就不容易了,別輕易想死,你看,你的人生其實比我們這些人容易太多了,至少你不愁錢啊,你知道丁二毛的爸爸,出去下煤窯打工,一年回不了一次家,累死累活一個月就一千來塊錢,為了這一千塊錢,都把命別在褲腰帶上的。我說這麼多呢,其實就是想說,活著很好,你還年輕,沒什麼坎兒過不去的。」
向馳安一手拿著花生,一手捏著存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