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回事?」徐志懷隨口問。「見你跟見鬼似的。」
「可能是想起我娘了。」
她鮮少提及自己的生母。
蘇青瑤揚起臉,繼續說:「講起來,我的腳還是她幫忙裹的。」相當輕巧的口吻。
徐志懷一愣。
「當時哭得太厲害,丫鬟們都壓不住我,我娘就這樣摟著我的脖子,」蘇青瑤做了個環住的姿勢,「然後大伯母壓著我的腿,幫忙纏足。」
徐志懷垂眸,看向她的左足。「就是那時候壞掉的……」
「不是,」蘇青瑤繼續說,嗓音里一種幾近冷峻的平淡。「是後來有一天,我娘突然拉著我,說腳還是太大,將來沒有夫家要,就把我壓在台階上使勁纏裹布。結果骨折後發炎。」
徐志懷啞然片刻,輕聲道:「老師也不管管。」
蘇青瑤頓了頓,頗為複雜地說:「我當晚發高燒,是他連夜把我送進合肥基督醫院······那是全合肥唯一一家西醫診所。但我也不怪我娘,她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她也才二十歲,又不識字,一些事,和她講了,她也聽不懂的。」
也是,民國五年,能怪誰呢。
徐志懷慢慢嘆了聲氣,怕觸到她的傷心事,便沒再問。
到了午後,弔唁的訪客陸陸續續抵達。
按規矩,女眷不見客,蘇青瑤手裡被塞了條麻巾,叫她扎在頭上,接著便被攆到後堂,和小輩待在一起。徐志懷反倒成了蘇榮明的「兒子」,與其它男丁一起,陪他在靈堂接客。當家的女人們在大廚房鑽進鑽出,指揮僕人給來客準備吃食。
大伯母的女兒小名叫娟娟,剛滿十四歲,在鎮上的學堂讀書。她聽說蘇青瑤是從上海回來的,就一直黏著她,央求她講上海的事。
「我也想去上海,這裡實在無聊。但我娘不許,她說那裡到處是女流氓。」娟娟神秘兮兮地趴在蘇青瑤耳邊。「她們把頭髮剪得和男人一樣短,還穿男人的衣服,忒不正經了。我們學堂都不許剪短髮的女生入學。」
蘇青瑤剛要辯駁,卻聽不遠處的月洞門有人在爭執。但沒吵幾句,說話聲便止息了,蘇青瑤見二嬸嬸穿過月洞門,高聲道:「想合起伙來欺負我,當我是死人啊!你們兄弟一個德行,一家人做不出兩家事。」說罷,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二嬸嬸怎麼了?」蘇青瑤問。
「還不是為那一畝三分地,」娟娟剝著蜜桔。「她仗著自己管家,平日沒少欺負我們。脾氣那麼差,活該被嫌棄。」
「我聽老太太說,二叔典來一個女人,怎麼沒瞧見她。」
「她啊,她就住在那邊的小樓里,沒事不出來。」娟娟指向東側的一間門窗緊閉的屋子。「說是典,和買也差不了太多。孫媽媽講她男人喝酒摔跤跌殘廢了,兒子也不曉得被誰拐走,現在可不得使上渾身解數留下來當姨太太?反正是個下賤女人——阿姐,你還是同我說說上海吧,上海的洋人是不是非常多?」=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