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風颳起她灰藍色的布衫,雲層聚集,天完全黑了,瞧不清人影與樹影。
蘇青瑤倒了水盆,回屋睡下。
那是極其漫長的一個夜晚,漫長到八年才得以結束。而此刻的蘇青瑤,渾然不知未來,她只是在飄忽不定的亂夢中,似乎聽到了一聲來自北方的槍響。
第一百二十章 遷徙
到後半夜,突然颳起大風,漫天薄雲被掃空,只剩一彎冰冷的鐮刀似的月,高懸在烏藍的天幕。這股大風接連吹了幾日,灌入口中,湧入肺腑,吹得人失魂喪魄。而當風好容易止息的那一日,夜空依舊烏藍,殘缺的月照著漆黑的別墅,漆黑中,響起了不絕的電話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
小阿七恍惚間聽到了電話鈴聲,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睜眼,望向床上均勻呼吸的吳媽。她手裡拿著蒲扇,蓋在肚皮上,睡得正香。正疑心那串電話鈴聲是自己的幻想,小阿七又聽見了那串鈴聲。這下確認了不是夢,可誰又會在半夜打電話來?
想著,她拎起一盞煤油燈,趿拉著布鞋,往客廳去。
還沒到,電話鈴聲戛然而止。小阿七不由加快步伐走過去。客廳沒開燈,她舉高煤油燈,隱約瞧見電話邊,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黑影上,又點綴著指甲蓋大的火星。小阿七嚇一跳,連連退了幾步後,才認出是先生。
徐志懷嘴裡含著香菸,將聽筒從右手遞到左手,繼而夾住香菸,隨手點去菸灰。
「好,沒問題……今晚?方便的,都過來吧。沒事……是得商量。」他低沉地應著,抬一下手,示意小阿七去開燈。
「啪嗒」一聲,鎢絲燈泡亮起來,這下能看清了。
男人應當也是被吵醒,只套一件深藍色英國產的真絲絲絨睡袍,便急匆匆地下來。睡袍松垮地套在身上,凌亂的幾何暗紋一直垂到腳背淡青色的血管,腰間系一根長帶子,同樣耷拉著。
「是,我知道北平戰局不順,越是現在這種情況,越是要團結一致……」他說著,皺起眉,又將香菸含在唇間,右手將額前的碎發捋到後頭。「沒事,您先過來,虞伯和劉叔都要過來。大家在一起,也好商量事。」
「行,行……」他連連應著,掛斷電話。
菸頭快燒到手指,徐志懷走到茶几,將香菸扔進玻璃菸灰缸。
好幾日了,自從戰事起來,菸灰缸就沒幹淨過。
菸灰缸邊放著兩盒煙,徐志懷從其中一盒裡又摸出一根香菸,點燃了,坐到沙發上繼續抽。
「去泡一壺茶,準備些點心,有客人要來。」他道。「一壺可能不夠,多泡幾壺,再拿幾盒香菸出來,放茶几上。」
「這麼晚?」小阿七道。「要把吳媽媽叫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