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夠了,」徐志懷道。「大晚上的,別搞出太大動靜。」
小阿七縮縮脖子,遵命去了。
少頃,別墅外一陣汽車喇叭的亂響。徐志懷換了一身能見客的衣裳,將來客招呼進來。來的全是上海有頭有臉的實業家,他們同徐志懷點頭示意,進到客廳,彼此短暫的幾句寒暄後,商談的話音便被一種既緊湊又壓抑的氛圍籠罩。
小阿七放下青瓷茶壺,正壓在今日份的《申報》上。時事最頭條那一欄,以加粗加黑的字體寫:日軍在華北挑釁。正文為:本月八日晨一時,駐紮豐臺的日軍,藉口在盧溝橋演習時,失落日兵一名,要求入宛平縣城搜查……
「我還是那句話——北平要是守不住,下一個就是上海。」不知是誰先開了口。「這跟 32 年那次一模一樣,日軍打完東北,接著不就是上海?戰端一開,我們在座的廠子都守不住。你再硬,硬的過大炮?」
「站著說話不腰疼。」另一人道。「你個肥皂廠,說遷就遷了。我鍛鋼廠,千百來號人,幾千噸的機械,說遷就遷?怎麼遷?往哪兒遷!少跟我談 32 年,32 年,日本人的戰機在我頭上飛,子彈在外面打,我都沒怕,工廠都是照樣開工。」
「糊塗!你才是最該走的。什麼肥皂、牙刷,都是輕的,等日軍打過來,第一個就占了你的鍛鋼廠!」
「行了行了,北平都還沒淪陷,你們慌什麼?又不是第一天打仗。著急忙慌搬了,結果後面又不打了,不成了個傻子?要我說,再等等,靜觀其變——假如日軍真打到上海,我們到時候再組織人手搬遷,也不遲。」
「別開玩笑了。全中國的廠子,都在滬、蘇、杭三地。上海幾千多家工廠,萬一落入日本人手中,遲早會變成子彈打穿你的腦袋,打死你的妻兒。現在不急,什麼時候急?」
你來我往,客廳已太過嘈雜。
徐志懷默默抽了兩支煙,端起茶几上涼了的龍井茶,一口氣喝乾。
他起身,走出廳堂,去到陽台。虞伯正在那兒,拄著拐杖,遙望著頭頂的樹枝。焦躁的蟬鳴聲中,連綿的青黑色枝葉震顫著,恰如烏鴉張開羽翼。徐志懷低頭,俯身沖老者行了個禮,將屋內的情況簡單轉述給了他。老人聽完,默默不言語。
樹葉沙沙作響。
無言良久,他開口:「霜月,你拿個主意吧。」
「我覺得,還是得遷,」徐志懷道。「先遷去漢口。」
「漢口?」
「公路、鐵路都支撐不了這麼大的搬遷,只能走水路。漢口從各方面看,都最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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