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過會兒再給老大喝,還有點燙。」
莊齊端起來吹了吹,她說:「好,您去拿條毛巾來,給他擦擦手吧。」
「哎。」蓉姨來去很快,她看著兄妹兩個長大,是個再體惜不過的長輩,對唐納言跟自己孩子一樣,給他擦臉也沒什麼避諱。
眼看她忙了一整天,莊齊讓蓉姨快去休息,說這裡有她就可以。
蓉姨說:「好,那你有什麼事叫我。」
「知道了。」
過了會兒,莊齊嘗了嘗那茶,已經晾到能入口了,才拍了拍唐納言:「哥,你醒一下吧,哥。」
唐納言吃力地睜了睜眼,緩慢張合的眼皮像狹長的鏡框,框住一個綠裙白膚的女孩。
她纖細的手臂盪在外面,肩帶隨性綁成兩片花瓣狀,像荷葉里擎出的一支白蓮。
修長的脖頸上,一張小臉像在牛奶里泡過,白得晃眼睛。
他無聲地抬了抬唇角:「小齊,過來。」
莊齊走過去,放下手裡的青玉瓷盞。
她扶著床沿蹲下來,捏著一點點床單說:「哥,你難受嗎?」
刺目的燈光下,唐納言生理性地皺了皺眉:「好多了,別擔心。」
莊齊嗯了聲:「起來喝醒酒茶好不好?我已經吹涼了。」
他兩隻手肘撐著坐起來,重複了一遍:「是你自己吹涼的?」
莊齊說:「對,是蓉姨煮好了,但它剛才有一點燙,我就吹了吹。」
一個是難察其中深意的明知故問。
另一個垂著眼眸,事無巨細的小心作答。
如果此刻有第三人在場,大概也會聽得一頭霧水。
誰都不明白,這對兄妹在加密交流些什麼。
莊齊把醒酒茶遞到他唇邊:「小心。」
他就著妹妹的手喝了,喝完說了聲好苦。
她沒有接話。
只是抱著那隻碗,小聲地說:「哥,那......我先出去了。」
唐納言怔了怔,他以為莊齊至少會笑著罵聲活該,像從前一樣。
他在心裡想,小姑娘上了大學以後,倒日漸莊重了。
而這種在她哥哥眼裡,被定義為成長這一類的行徑,只不過是莊齊心虛。
方才餵藥的時候,她在唐納言漆黑的瞳仁里,看見自己脖子上異樣的潮紅,硃砂一樣暈染在脖頸上。
的確,她在唐家這些年過得平靜極了。
要說這份平靜里唯一的紕漏,就是她悄悄喜歡上了唐納言。
在他鋪陳了十多年的溫柔耐心中,莊齊一步步地失守,到最後,對哥哥的愛和仰慕,如樹梢上被風吹落的白梨花,琳琅覆滿了她心上的整座山丘。
這是莊齊最見不得人的秘密。
也註定,是她一生都越不過的道德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