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擦乾手站起身來,又望向換好袍子的鶴辭,他身上自有矜貴的氣質,乍然間換上棉布的袍子,總有些格格不入的古怪,她只掃了一眼又斂下眼皮,搬出一把竹凳給他,「你坐吧,我們鄉下地方沒有好桌子好椅,你先將就。」
「無妨。」他坐了下來,本以為可以好好聊聊,怎知見她仍心不在焉地站在那裡,看著秀才發怔,小孩見秀才也是喜笑顏開,一口一句爹,叫得他十分刺耳,滿心的苦澀也在翻江倒海。
阮音的心緒亂成一鍋粥,還沒想好如何面對他,見阿牛站在盆里踩水,濺出來的水濕了承文一袍子,當娘的心火噌的一下湧上天靈蓋,忍不住訓斥道:「阿牛!」
剛想跑過去教訓人,手腕卻被溫熱有力的手緊緊扣住。
一扭頭,便掉入一對黑色的漩渦里。
鶴辭仰首看著她,像是虔誠的信徒。
「音娘,我悔了。」他壓低了聲音,可卻還是清晰的傳到她耳邊。
她心頭一顫,默默抽回手,「我先去教訓阿牛,這孩子從小就皮,也不知道像誰……」
她丟下一句話,腳底抹油似的溜走了。
鶴辭的目光追隨著她,她看上去是與當初不太一樣了,一身粗布衣裳乾淨利落,烏黑濃密的發只綰成最普通的髻,用頭巾包裹起來,可就算是這般樸素的打扮,她的身上依然散發著別樣的光彩。
也難怪隔壁秀才對她有情了。
想到這裡,剛壓抑下的心火又浮上心頭,這些年來,他無不在悔恨中度過,家裡不是沒催過他娶親,然而卻通通被他拒絕了。
他近乎執拗地想,倘若這輩子,他再尋不回她,那他寧願這麼度過餘生,也不願將就著娶妻生子。
看來是心誠則靈,這才讓他倆重逢,既然如此,他怎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與別人為妻?
那廂阿牛也已洗完澡,林媽媽給他重新換上乾爽的衣裳,這才將他交到阮音手上。
阮音沒有辦法,只好牽著阿牛走到承文身前,壓低聲線道:「承文,我今日還有些事要處理,你
先回去吧。」
承文回頭瞥了鶴辭一眼,臉色擔憂道:「你一個人能解決嗎?用不用我陪你一起?」
阮音搖了搖頭,「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好,那我先回去,有事叫我,」他說完不情不願地挪到門邊,凝頓片刻,又心有不甘地踅了回來,拉過她的手將她抱入懷裡,微顫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音娘,你答應要給我一個機會的,我求你……再看我一眼行不行?」
阮音猝不及防落入他的懷抱,身體本能的僵了僵,感受到背後突然變得炙熱的眼神,她更加做賊心虛般,磕磕絆絆地推開他,「承、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