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仁今日並未穿西方服飾,而是入鄉隨俗。
他身著一席石青色錦雞補服,自信洋溢。一眼看去,他與諸位大人無異,就連充滿異域風情的大鬍子,也仿佛已融入了大清。
「不愧是在中國待了這麼久,還混得這樣好的外國人。」璟瑄內心敲響了警鐘,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再看璟瑄,她一席士人的長袍,身上除一塊玉佩之外並無過多飾物,可她的眼神卻鋒利無比:「南懷仁大人,你何故背叛大清,污衊戴梓?」
面對璟瑄率先發起的詰難,南懷仁面上依舊平靜,他一口流利而略帶異調的漢語,緩緩解釋道:「陛下聖明,臣南懷仁,雖為異國之人,卻心懷敬仰,與朝上其他臣子一般,忠誠無二。」
「昔日三藩之亂,臣為您修好炮車,助您取得勝利,」南懷仁似乎是十分委屈,「臣親自設計火炮,並獻給您《神威圖說》,臣又為何要陷害區區一個戴梓?」
「好一個忠誠無二!」璟瑄瞥了眼南懷仁淡定的面孔,心下一股無名火,「雖然你有這樣那樣的功勞,可這都掩蓋不了,你嫉妒戴梓!」
可南懷仁篤定了璟瑄並無證據,他依舊是堅持著:「戴梓大人所造火器,實在是無法令臣生妒。倒是福安公主,您十分可愛,令臣忍不住妒忌聖上,竟有如此出色之後輩。」
這南懷仁還真是油嘴滑舌,璟瑄雖然被他誇了「可愛」,但心中對他更是提防了,今日她也算親自見識到了,何謂「口蜜腹劍」!
南懷仁微微一笑,他繼續說道:「臣身為工部之人,曾親眼所見,其連珠火銃雖能連發,但射速與精準度皆不足。」
他眼神十分真誠,再配上他習慣性的手勢,令人忍不住信服,他說道:「且火藥配方亦非最優,威力不足,難以與臣所制火器相提並論。臣所言非虛,望陛下明察。」
圍觀的眾人心中本是各有心思,他們都見識過南懷仁的能力,此時也竟然都相信了他的說辭,這戴梓約摸是略懂些火器,可真的與南懷仁比起來,那就是不夠看了。
而璟瑄依舊頭腦清明、目光銳利,並未被他所迷惑。
她犀利地揭開了南懷仁的偽裝:「南懷仁大人此言差矣。戴梓所造火器,實乃當時之翹楚,其連珠火銃,不僅能連發二十八彈,中間無需填充彈藥,且射速與精準度皆屬上乘。」
璟瑄將那份證據遞給南懷仁,看著他不再平靜的臉色,繼續說道:「至於火藥配方,戴梓亦曾改良硝石純度提升,威力大增。更是於槍管內設計特殊膛線,子彈穩定性與射程皆得提高。」
看著這不知道何時被福安公主得到的書信,南懷仁的心裡也更是緊張。
璟瑄望著他略白了些的臉色,繼續輸出:「此等火器,若用於戰場,必將所向披靡。大人所言,實乃無稽之談,莫不是大人不記得自己的信中是如何說得?」
南懷仁聞言,面色微變,但仍強作鎮定:「此言差矣,戴梓大人所造火器,實有諸多不足。臣願以性命擔保,此事非臣虛言。至於公主所示之信件,實非臣所有。」
「可著分明是你的字跡,」璟瑄盯著南懷仁,不錯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刻意引誘道,「難不成還能是造假的不成?」
「不錯,此信件並不複雜,」南懷仁一腳就踩進了璟瑄剛挖好的陷阱,「定是有人偽造!」
「那昔日為何僅憑戴梓一封信,便斷定他勾結東洋!」璟瑄環顧眾人,舉起了手中的信件,「那時,為何如此迫不及待要置他於死地?」
「難不成因為戴梓的發明過於先進,諸位擔心我國之武器發展遠勝他國?」
「亦或是,諸位大人均是東洋派來我國的內奸,爾等偽造東洋信件之時,可是十分得心應手!」
南懷仁頭上已經出了冷汗,他表情似乎十分愧疚:「此事是臣莽撞了,許是冤枉了戴梓大人。可他所做之火器,本就不甚用心,卻妄圖矇騙聖上,沽名釣譽,仍有私通東洋之疑。」
璟瑄冷笑,步步緊逼:「南懷仁大人此言,實為狡辯。戴梓大人所造火器之精妙,旁人或許不知,可你我卻清清楚楚。大人若真無陷害之心,何不藉此機會,大家較量一番?」
較量?眾人心下明了,原來是打得這個主意,這是要讓南懷仁親自與戴梓比試一番了。
「這個好,咱們只看誰做出來的火器更好用,」老十並不理會沉寂的眾人,他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大剌剌地便將心裡話喊了出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於是便有一群人便附和道:「十爺所言是極,公主此法可行!」
可南懷仁哪裡真的敢與戴梓比試,他藉口道:「臣雖自信能勝過戴梓,可他亦是有幾分才學,若是他比臣早知道題目,臣也未必能勝過他。」
璟瑄怎麼不知道他打什麼鬼主意,還未等康熙開口,她便跪地相求:「南大人所慮甚是有理,不若皇瑪法親自出題,再命戴梓與南大人比試一番。」
康熙聞言便同意了,他沉吟片刻,到底還是偏向了南懷仁:「不若就以改良大炮射程為題,在摧毀一堵牆的前提下,距離遠的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