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之諸子中,獨四阿哥孝順有加,」康熙剝了個橘子,感慨道,「古有陸績懷橘,今日朕也吃上了老四的孝敬。」
璟瑄挑眉,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前幾天孝順有加的還是自己。誇讚阿瑪是其次,怕是更想借著這個典故,敲打自己,真是好一個「孝順有加」。
看著盤子底下幾個青色的橘子,璟瑄思索片刻,漫不經心地說:「皇瑪法,這青色的橘子,如今尚未成熟,吃起來怕是酸澀。」
「哦?」康熙有些好奇,思忖片刻,便說,「『鷓鴣驚鳴繞籬落,橘柚垂芳照窗戶』,便是未成熟,用來熏屋子,倒也不錯。」
璟瑄低眉,看向桌子上的幾顆青橘。這「橘柚垂芳」,除了形容文采之外,還可以形容人的才華、品質出眾。只是不知,康熙所說得是這蒙古小王爺阿斯蘭,還是自己這個福安公主。
「皇瑪法所言是極,」璟瑄拿起一個橘子嗅了嗅,十分贊同地說,「這橘子確實清新芬芳。」
「只是,除卻這『橘柚垂芳』,孫女還聽過一些關於橘子的典故。」
「哦?」康熙知道璟瑄意有所指,也顧不得繼續吃,便將橘子丟在盤子裡,擦了擦手,「說來聽聽。」
「一則,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璟瑄剝開一個橘子,「二則,東坡曾說,吳姬三日手猶香,此橘清香自然,若是將它強行剝開,反倒是不美。」
康熙似乎有些驚訝,他看向這個還未完全長開的少女,她的面容像極了自己的四兒子,尤其是那一雙丹鳳眼,頗有幾分不怒自威。
只是,少女的眼神太清澈,臉色又毫不掩飾的蒼白,以至於康熙頓生羞愧之感:到底眼前之人,不顧一切救了他。他嘴唇有些乾澀,端起茶來,卻又覺得有些燙嘴:「梁九功,換盞茶來。」
梁九功伺候康熙這麼多年,自然是秒懂,這是要他也下去的意思。
康熙被璟瑄繞煩了,知道自己這個孫女是個直爽的性子,此刻便也打開天窗說亮話:「璟瑄吶,朕也想多留你幾年,也不是要你現在就嫁。」
「那阿斯蘭,朕看過了,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康熙斟酌道,「與你相配,也不算辱沒。」
璟瑄要被氣笑了,自己怎麼也算救了他,如今才一十三歲,便要去嫁人了?
康熙看她的臉色,哪裡不明白她的心思,若非念著璟瑄的功勞,他怎麼會對她如此放縱?
見璟瑄沉默,康熙索性又退一步:「倒也不是非要談婚論嫁,你們一起相處相處,賽馬叼羊,認識一下也無妨。」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璟瑄便應了下來:「好。」
反正太子馬上就要被廢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阿斯蘭?她當真是多餘關心康熙。皇帝,不過是個政治利益大於一切的機器,他連一手撫養長大的太子都廢得,又怎麼會吝嗇一個孫女?
「皇上,」梁九功一臉為難地進來了,看了看璟瑄,得了康熙的眼色,才敢硬著頭皮道,「查到了!」
「此處又沒有外人。」康熙示意他繼續說。
「那日發狂的猛虎,」梁九功頭上已經沁出汗珠,「線索查到了羅布藏袞布王爺。」
康熙勃然大怒,轉瞬卻是猶豫:「他又怎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那日他可是擋在朕前面!」
梁九功再次看向了璟瑄,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但璟瑄卻是打定主意要留下來,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沒有拿勞什子阿斯蘭,她自然是不想摻和進這些腌臢事,可如今既然想要她聯姻,那這八卦,她也是不得不聽了。
「羅布藏袞布此刻已經在殿外等候傳召,」梁九功戰戰兢兢,「不知萬歲爺可要見他?」
康熙皺了皺眉,接著擺了擺手,示意梁九功宣他進來。
璟瑄就在旁邊看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羅布藏袞布一身傷,此刻左胳膊已經截掉了,他恭敬地跪在地上請罪:「皇上恕罪!都是微臣教女不嚴,是以險些釀成大禍。」
璟瑄聽著卻有些奇怪,這跟娜仁有什麼關係,難道她會摻和刺殺康熙的事情?
聽到這話,康熙臉色並不好:胤礽與娜仁走得近,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雖然不滿於胤礽結交蒙古勢力,但出於某些原因,也沒有阻止。此刻一聽此事與娜仁有關,立時便想到了胤礽。
「罪臣的女兒私拿信物,」羅布藏袞布涕泗橫流,他痛心道,「將這信物給了外人,調動了臣手下的人,才會釀成大禍。」
外人?信物?胤礽!
康熙此刻是真得急了,他似乎有些沒坐穩,用手撐著身體:「你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