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在鍾珩出刀的那一瞬間就消失在原地,化作一縷黑煙,鍾珩還警惕地回頭,防止對方偷襲。
可惜對方壓根沒想和他打,就是真的消失離開了。
不過他這不出手還好,一出手就停不下來了。
鍾珩原本準備收手,不過黎夜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他人沒動,黑色柔軟且黏膩的觸手卻從袖口鑽出來,鋪天蓋地地朝鐘珩壓過來。
鍾珩本意不想傷他,但為了自保卻沒辦法,長刀利落揮下,一根接著一根的觸手被砍落在地。黎夜像不知道疼一樣,臉上絲毫表情都沒有,觸手也無窮無盡一般,砍一根長一根。
直到鍾珩體力耗得差不多,奮力一吼:「黎夜!」
扭曲在空中的觸手停頓了瞬,收回了一半,另外一半還在威脅地阻攔著,但因為對方沒有動作,便也沒主動發起攻擊。
鍾珩見這方法管用,便小心翼翼地後退一步,還試圖說些什麼。
但他後退的動作驚動到對方了,十幾根觸手突然暴起,猛地沖向鍾珩,將他整個人盤起來。
長刀「鐺」一聲墜地。
那些觸手越收越緊,其中還有一根在鍾珩脖子的位置,那根觸手的收緊讓鍾珩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氧氣愈漸稀薄,鍾珩張了張嘴,只吐出兩個破碎的音節,聽不出是什麼字。
胸腹部的擠壓也逐漸變重,鍾珩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車壓著,五臟六腑擁擠在一起,每個都不能好好地運行工作。
胃腸被絞在一起,心肺被攥緊擰乾,破碎的疼痛從身體內部傳出。
突然,一股血腥味從喉嚨處湧上來。鍾珩乾咳幾下,口鼻同時噴出血來。
他看不見了。
意識混沌中鍾珩聽見了樓下幾位玩家在二樓發出的各種喧雜的聲音。
像在他耳邊搖骰子一樣,鍾珩覺得吵得不行。
「黎明過後,黑夜降臨。」
誰在說話?鍾珩努力地睜眼,眼前仿佛被蒙了一層黑紗,黎夜在他視野中變成一塊一塊的像素塊。
沉悶的一聲鐘響之後,老頭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兒傳進他的耳朵。
「光明神曾養過一隻小海怪,那是無邊海中唯一的生物。」
「光明神與邪神平起平坐,並未將邪神作為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也未對邪神有過防範,不備之下遭邪神暗算,送入輪迴,體驗了一把邪神想讓他體驗的生活。」
那聲音前言不搭後語,連個因果關係都沒有,亂亂地陳述著,不過鍾珩後來也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在他胸口的觸手箍得太緊,使得鍾珩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而在兩息過後,他的心跳停了。
那些觸手終於收了回去,鍾珩重重摔在地上,濃烈的氧氣驟然湧入胸腔,迴光返照似的,鍾珩終於看清了黎夜的臉。
他看見那人蹲下,垂眸冷漠地打量自己。
在闔眼前,鍾珩又見對方不自覺抬起手,用指背輕撫了下自己的臉。
鍾珩墜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漫無邊際地想:他好像在某天問過黎夜這個問題——為什麼他總愛摸自己的臉。
鍾珩正半死地想著,耳邊乍然想起「轟」的一聲,白霧散開,黎夜一驚,下意識後退,捂住口鼻,下一秒白霧散去,地上暈死的人已經不見了。
等他醒來時已經回了休息處,在自己的床上躺得好好的。
待鍾珩悠悠轉醒,只感覺四肢腫脹,腹部疼痛,脖子一圈鮮紅的印子,頸間還留存著被抓緊的感覺,呼吸不暢。
鍾珩眨了眨眼,看見他窗邊牆角坐了個人,斑白的頭髮,褶皺的皮膚,歪斜著腦袋睡覺,微微呼嚕著,鼻涕泡都快冒出來了。
他動了下,覺得身上沉沉的,然後就發現自己呼吸不暢是哪兒來的了。
一個白花花毛絨絨的東西趴在他胸口,還不客氣地鑽在他被裡,兩根觸手環著他的脖子,睡得正香。
鍾珩無語地看看這兩個東西,偏頭往窗外看,黑著天,似乎是真的到了該睡覺的時候了。
鍾珩扯扯小糯米糰子的觸手,想讓自己呼吸不那麼困難。
他動作很輕,似乎是怕把小糰子弄醒。不過小糰子沒醒,坐在遠處的老頭卻是醒了。
那人大大咧咧地用枯槁般的手蹭了蹭鼻子,不甚在意地拿帕子胡亂擦了下,後來才想起這個帕子好像是給鍾珩擦身體的。
老頭不太講究,不嫌棄鍾珩髒也沒覺得自己髒,用都用了,佛系地把帕子丟到窗台上,讓它又沾了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