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駛近了才注意到小章總周遭站了倆姑娘,這倆姑娘的舉止還讓他覺得奇怪,怎麼都是雙手握著手機放在胸前,低著頭偷摸摸地玩手機,總之就是,小章總上車後,那倆姑娘還目送著,他方才覺悟,小章總不想從大樓前上車是為了不惹人注目。
小章總向來準時,說了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分秒不差地出現了。
衡叔一見便習慣使然地走到車後,替他拉開門。
小章總也沒跟他客氣,走近了跟他說道:ldquo抱歉衡叔,讓你久等了。rdquo
ldquo沒有沒有。rdquo衡叔忙應道。
做司機最重要的是嘴嚴,老闆不說話,衡叔是斷斷不敢挑起話頭的,也不輕易發出聲音。
下雨天路況不好,遇到些明明兩車道速度差不了多少,非要加塞過來的車,衡叔默默在心裡罵了幾句。
管好自己,莫渡他人這句警言在馬路上可行不通,你管好了自己卻不能保證不受別人的干擾,生活中可以不跟低素質的人打交道,但在馬路上卻不行,大家共享一條馬路,除了公家牌照的車子,誰也沒有特權,於是牛鬼蛇神就多了,有些你想躲也躲不掉。
年輕的時候衡叔可是很暴躁的,跟人隔窗對罵的事情不少,也就是在幾十年的磨練中脾氣越磨越溫和,因為暴脾氣實在沒用,畢竟傻逼層出不窮。
在一個路口等紅燈時,衡叔習慣性地張望,從右後視鏡里他看到了旁邊右轉車道的一輛車在開過來,速度在他看來快了點,除非技術嫻熟,配合適時剎車,否則這個速度小轉彎後肯定要開到直行車道去了。
誰曾想這車既不是減慢速度,也不是加大轉彎半徑,竟然直接在路口處硬生生地轉彎了,衡叔眉頭一皺,他剛剛分明看到那非機動車道上有人騎著電瓶車等紅燈。
一道不算小的碰撞聲響驗證了衡叔的猜測。
果然撞到人了。
衡叔定睛看過去,只見地面上突然爬起來一個人影,還沒站直就佝僂著身子往右邊馬路奔去,看那纖細的身形是個姑娘,衡叔不禁發出一聲帶著上海話語調的ldquo嚯呦rdquo。
本沒意識到他這一聲驚到了后座的年輕老闆,直到老闆開口問ldquo怎麼了衡叔?rdquo
衡叔才回過神來,忙解釋道:ldquo是一輛瑪莎拉蒂,右拐的時候碰倒了一輛電瓶車,還肇事逃逸了。rdquo
章弋珩聞言朝車窗外看去,只見一輛電瓶車橫倒在濕漉漉的漆黑馬路上,一個頭盔掉落在一旁,電瓶車車燈還亮著,車尾的綠色車牌那一串數字在雨中發著銀光,仿佛在無聲地訴說某種孤寂。
他皺眉蹙額,ldquo那電瓶車人呢?rdquo
被撞倒了,怎麼沒看到人影。
ldquo已經追過去了,是個小姑娘,就不知道有沒有追上。rdquo衡叔略帶擔憂的口吻說道,心裡祈禱那姑娘能追上。
章弋珩眉額展平,淡淡收回視線,嗓音如同冬夜的瀟瀟細雨,有種天然的清冽,ldquo她能追過去那說明沒怎麼受傷,在上海想肇事逃逸不可能的,到處都是攝像頭。rdquo
衡叔附和地道了聲ldquo嗯,沒錯。rdquo而且他剛才看到那小姑娘倒地後反應很迅速,拔腿就追,還挺剛烈的,估計吃不了虧。
紅燈轉綠。
衡叔忽略掉剛剛觀望到的這一意外,踩上油門,沿著既定的路線駛去。
其他機動車道的汽車齊頭並進,非機動車道上的電瓶車也紛紛啟動,繞過那輛倒地的電瓶車,穿越馬路。
雨勢似乎變大了些。
此番過去老章總那兒與其說是問候長輩,不如說是匯報工作,不然也不會在這下雨天專程過去,衡叔有幸見識過章家這對老少的交流方式,跟上下級無異,壓根看不到一點隔代親。
老章總退休前位高權重,有架海擎天之能,衡叔實打實地敬佩。人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老章總牛就牛在既成得了大事,對細枝末節也不放過,精力恐怖如斯。
當初他被老章總派給小章總時完全沒有徵詢過小章總的意見。那會兒他剛把爺孫二人送到公司,臨下車時老章總突然說,ldquo從明天開始,老衡做你的司機,老衡,明天開始你不用接送我了。rdquo
他當場就愣住了,這命令來得太突然,彼時他跟小章總也不過才見過兩面,他不禁看向後視鏡,老章總神色沒有一絲變化,而小章總也是波瀾不驚,回應了聲ldquo好的。rdquo
見小章總說話了,他也忙回了聲ldquo好的,章總,我盡聽您安排。rdquo然而他這句話剛說完,後視鏡里小章總突然抬眸,跟他視線撞了個正著,這一對視令衡叔有些發怵,只因小章總那探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