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你先睡。」
就像無數個普通的夜晚一樣,她吻我,然後送我上床。
門咔噠一下鎖上了。
第10章
站在原地許久沒回過神來。
程雙言瘋了,真的瘋了。
居然在父親葬禮的前一天告訴繼母我們的關係。
何況誰要和她結婚?自作主張。
一屁股坐在床上,屁股又被硌了一下。
掏出手機,才想起這個一下午都沒打開的手機。
也許裡面藏著我不知道的秘密。
手機沒設密碼,很順利地進去了。
點進電話頁,除了繼母以外,打得最多的電話是程雙言的,其次是一個陌生號,號碼歸屬地是S市。
沒意思,又點進微信。
一大堆抗癌群,醫院群,假藥群。
心裡震驚了一下。
原來他得癌症走的,還淪落到要用假藥續命的程度。
程雙言不是很有錢嗎?父親不會不跟程雙言要的,程雙言只是沒給。
程雙言的聊天被置頂了。
最近的一條是前幾天。
-胡一知道了嗎?讓她快些回來,那家人等不了了。
程雙言沒回。
什麼人?感覺不太妙。
再往上翻,是父親事無巨細地向程雙言匯報自己的病情,程雙言時不時轉個兩三千,沒有一句安慰的話。
父親收了款,總要再問一句,胡一什麼時候回來?讓她接電話。
可我從未接到過父親打來的電話。
一口氣翻到去年,終於看到了。
一張醜男照片,一個聯繫方式。
一條語音,放在耳邊聽。
死去的父親在說話:給胡一找了個婆家,彩禮給的高,不用勞心你照顧她念書了,她不是那塊料,你勸勸她,讓她回來結婚。
聽完想,幸好你死了,你不死我就親自弄死你。
噁心得不想往上翻,捂著頭恍惚了一會,才想起來他已經死了。
心裡舒服些,又繼續看。
一直翻到我高考完,跟著程雙言到了S市。
程雙言給父親發去一個陌生的手機號,是電話頁面常出現的那個。
-胡一換新號了,以後打這個,她以前那個銷號了。
父親回了個好。
難怪將近一年沒接到過任何電話,難怪父親一直催我回去。
知道他不是好東西,但被人當做獵物的感覺還是不好受。
吃驚自己此刻的冷靜。
點了根煙默默抽,還知道打開窗戶通風。
雨吹進來,打在我臉上。
屋裡屋外都吵,心裡的鑼鼓宣天作響。
爸爸您聽見了嗎?給您送葬呢。
捏著煙走出去。
程雙言和繼母各踞一處,繼母頭髮散亂,氣喘吁吁,捂著臉躺在地上哭嚎。
程雙言面無表情,只是臉上多了個巴掌印。
我噗嗤笑出來,經過兩人,繼母抬頭看我,呆愣的。
我一屁股坐在供著父親遺像的桌上,捧著他的遺像端詳。
翻過來給繼母看。
「這少個東西,你看見了嗎?」指著額頭。
繼母不明所以地張了張嘴。
我把菸頭按在他額頭,留下一個黑糊糊的洞。
「這樣好多了。」
尖厲的哭嚎混著雨聲,她不停地尖叫,雙目死死盯著我,像看什麼罪大惡極之物。
傳言自殺的人死後七天會反覆重複臨死的狀態。
繼母沒有自殺,她只是陷在尖叫的夢魘里。
坐在桌上,兩腿懸空,香爐的火星晦暗不明,我環顧四周,覺得雨穿破牆壁,在一點點漫上來。
這個狹小的,發霉的,破舊的老屋裡,死去的父親看著一切。
一切都瘋了,只有我醒著。
程雙言緩步走上前,朝我伸手。
「我們走吧。」
輕輕一跳,躍進她懷裡。
家不是房子,家是人。
程雙言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回了S市,沒幾天就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