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應分不清哪裡是夢,哪裡是真。
他擁有了兩段完全不同的記憶。不久之前,他自以為找到了生命中的最重要的那個人的蹤跡,尚不得一晌偏安,又要面臨另外兩個人的逝去。
他想說服自己不要信【棄置身】里的一切,可他只要低下頭,就能看見胸前蜿蜒的蝴蝶身體。
那些關於沙漠、草原、雨林的記憶,無需文字傳達,自然而然地生長在他的腦中。
他只要閉上眼,沙漠,草原,玉林,前行路上,總有一個身影走在他前面。
關於太陽花,關於向日葵,關於日復一日的念想。
謝應不記得伊v索他哭了多久,在特應處,他是不被允許掉眼淚。
而在他給自己描繪出的這兩個家人的面前,他可以肆無忌憚。
「院長,關關,」謝應止住了眼淚,抱了抱兩個人,「對不起,我要醒了。」
另一個世界裡還有人等著他。
即便他還有許許多多的疑問,為什麼所有人都失憶了,為什麼季疏變成了NPC,但他不得不回到那個世界裡了。
前來照顧的兩人憂心忡忡地看著嘴上說要醒了的謝應又躺回了床上。
他閉上了眼睛,沙啞笑道:「再見,晚安。」
……
「你是什麼人?」
季疏一抬手,那個穿著玩偶服長著謝應模樣的人的脖頸就被他握在了手裡。
只要稍微一用力,這人就會死,即便是他長著謝應的模樣,季疏自認也能做到。
他不記得自己的記憶里有這麼一號人物,但既然害得謝應莫名其妙暈倒,就和那個許一一樣,都是該死的罪人。
那人雖然喉嚨被扼住,臉上卻不見絲毫畏懼。
他又哭又笑地看著季疏,嗓子裡努力往外蹦著答案。
「我是,謝應。」
「我是,『X』。」
不等季疏動手,玩偶人從懷中掏出一把形狀像是某種水果的滑稽刀具,一刀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而季疏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他的第二個回答吸引。
「X」。
「J」。
他究竟是誰。
……
決定執行特別計劃的那個下午,13號避難基地的兩位領頭人坐在了一起。
剩下二十人都被挪到了生命倉里,陷入無盡的沉睡之中,意識被接入虛擬世界。
整個基地只剩下他們兩個,1區傳來的最後一個命令,要他們一同進入虛擬世界。
「別怕,就當他只是個遊戲。」
「J」這麼安慰身邊的那個人。
那人抬起頭,向他笑。
「既然是遊戲,我們是不是也該像大家一樣,有個正常人的名字。」
「J」揉揉那人的頭髮,讚許了他的這個想法。
可是,他們又該叫什麼呢?
「X」好歹還有個從福利院帶出來的名字——童平平,可他卻什麼都沒有。
茫然之際,兩人看見了基地牆面上掛著的一幅簡陋的圖畫。
這是他們在這裡找到的唯一和詩和遠方相關的東西了,為了哄那個總是啼哭的孩子,「J」在戰備物資倉庫里翻出來一張用來包裹物資的花花綠綠的畫紙,打開才知道上面寫和畫的是百家姓。
他們把畫紙掛在牆上,指著上面的綠草紅花給那個才出生不到一年的小嬰兒講述過去鶯飛草長的故事。
「X」坐在物資箱上盪著腿,百無聊賴的念畫紙上面的文字。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念到「熊紀舒屈」的時候,他突然笑起來,指著小熊圖畫旁邊的那個「紀」字對身邊人說:「這個字讀起來有點像你的名字。」
J,紀,是有點像。
「好,」「J」靈機一動,指了指那個字和它後面緊隨的字,念了一聲它們的音節,「那我就叫這個,不過要改個字,季節的季,疏遠的疏。」
「季疏……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喊你叔叔了?」
「X」打趣他,同時受人啟發,從物資箱上跳下來,比葫蘆畫瓢地指著「干解應宗」中間的兩個字。
謝和X,會不會也有一點點像?
「我要叫這個,和你一樣也改個字,謝謝的謝,答應的應。」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笑起來。
他們像正常人一樣有了名字。
一個叫季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