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2601次列車的發車時間是凌晨4:35,所以甄稚收拾好行李箱,就立刻躡手躡腳地出了家門。
路過客廳時,她沒忘在茶几上留了一張字條,說是一大早出門去人民公園晨跑,結束後再去文化宮打桌球,中午會在外面選一家乾淨衛生的中餐廳(絕非麥當勞或肯德基等快餐),下午再到杜若家寫作業、給她過生日。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好學習鍛鍊身體。為了不讓陳留芳懷疑,甄稚簡直把字條寫成了小作文,恨不得把自己這一天每分每秒的計劃都寫翔實。
岳山川在胡同外的路燈下等她。輕裝上陣,只背了一個書包。
剛坐進計程車,甄稚的上下眼皮就黏在了一起。隨著顛簸,腦袋偶爾撞到岳山川的肩膀上,把她硌醒過來,再一次靠回冰涼的車窗。
凌晨的首都依然燈火通明,但路上車流稀少,一路暢通無阻。等紅燈的時候,司機才有機會透過後視鏡,悄悄打量這一對小年輕。
岳山川被盯得渾身發毛,乾脆抬起頭,和後視鏡里的那一雙眼睛對視。
「你們這是……私奔?」司機想起後備箱裡的行李箱,猶豫著說,「你們這個年紀,還是要好好讀書。談戀愛麼,不著急。」
岳山川聳聳肩:「您說的哪兒的話。我們是沒考上高中,要去親戚介紹的電子廠打工。」
司機這才不說話了。但甄稚已經被他們的談話聲吵醒,看著岳山川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她只覺得好笑。
可能剛才溜出家時太緊張,等兩人抵達火車站,甄稚感覺一路上腹部的隱隱作痛開始變得明顯,幾乎到胃痙攣的程度。
或許是她眼神的飄忽顯得心虛,又或許是她和趙嘉禾的長相實在有差別,入站口的查票員皺著眉頭仔細核對身份證上的照片與面前這張臉,反覆抬頭幾次,不確定地問:「旅客您好,請問身份證是你本人的嗎?」
「我……」甄稚痛苦地彎著腰,「哪裡跟我不像?」
「這照片上是雙眼皮,但您這是單眼皮……」查票員歪著頭又看了幾眼。
岳山川本來已經過了閘機,這時折返過來:「照片裡化妝了,她現在是素顏。」
查票員恍然大悟,把身份證還給甄稚,示意讓她進站安檢。
甄稚拉著箱子沒好氣地往前走,憋足了勁兒把箱子抬上安檢機:「知道我姐天生麗質,但我也不至於跟她差這麼多吧?」
兩個人先後邁上圓台,平舉雙手,並排著接受安檢儀的掃描。
「這個嘛……」岳山川舉著手轉了個身,「恐怕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滾啦。」
離發車還有二十分鐘,甄稚把箱子交給岳山川,獨自去了衛生間。
在隔間裡,她拿出BB機,反覆確認在她離開家的這一個小時裡沒收到任何來電或信息,精神這才放鬆下來,胃也感覺沒那麼疼了。
廣播提示K2601次列車開始檢票,她才意識到自己在衛生間磨蹭了太久,急急忙忙收拾好出去。岳山川在等她的過程中,去旁邊小食鋪買了發糕和熱豆汁,遞到她手上:「吃點熱的,胃好受些。」
「哥,你還是有優點的嘛。難怪褚白露對你念念不忘。」甄稚把發糕捧著暖手,「上次去錄像廳找你,白露姐那個眼神,簡直想把我刀了。」
兩個人踏上綠皮火車,對著車票信息找到座位。這一站只是中途停靠,車廂里大部分旅客都是歪七扭八地睡覺。他們扒開無數條腿和胳膊,才勉強在六人座最裡面的位置落座。
「把你的臭汁兒喝完,我都幫你拿一路了。」岳山川把豆汁兒墩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把她的紅色行李箱放到頭頂行李架上。
豆汁兒的美味,岳山川這個南北混血是不會懂的。甄稚把吸管叼在嘴裡猛吸一大口,酸苦味和豆香逐一湧上,可能有點像趙嘉禾身上香水的前後調。火車快開了,她無意識地把手伸進衣兜里,忽然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