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擁有著平靜到幾近冷漠的面色,因此,看不出它已站在那了多久。
但在她與貓又轉身以後,妖怪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活物」的光。
然後它開了口,聲音是與它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溫和細膩,像是從人類醫者那裡偷來的喉音。
「我就知道,跟著你那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定就能找到你的……殺生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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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再次回到當下。
犬夜叉抱著「桔梗」一路狂奔,直至確認「殺生丸」的味道已遠得模糊難辨了,才停下來,頗有不舍地將「桔梗」輕放在一株粗壯的樹幹前。
紅衣少年的手慢慢抽回,「桔梗」不由得卻露出了一個嫌惡的眼神,但在被對方注意到以前,悄然藏匿。
他向來看不起他這個半妖的弟弟,覺得他衝動,幼稚。最重要的是,半妖血統的弱小——弱小,從來都是妖怪界的原罪,這毫無疑問玷污了父親的威名,令自己也蒙了羞。
因此,在見到犬夜叉竟還有這般忸怩之態以後,他心中的鄙夷只會比以往更甚。
「桔梗,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而且……是和那個傢伙在一起?」
這話卻是直白許多,但仍留了不情不願、骨鯁在喉的餘地。
——至少,他還沒有說出「殺生丸」這個名字。
於是「她」把這份柔弱變得尖銳:「你是在問,我為什麼會和殺生丸在一起?」
犬夜叉別過眼,悶悶地點點頭。
「她」的神色依舊懶洋洋的,眼底是令人難以忽略的疏離與冷漠——她這樣的神態,犬夜叉平日裡也見過不少,但今天的她好像與往常的哪一次都不一樣,讓他覺得他們明明同在這棵樹下,卻依稀相隔千里。
「我和殺生丸打了一架,沒打過他,被他劫持了。」
「……啊?」
「她」瞥他一眼,好像也對他這樣的反應微有不滿,然而顯然沒有更多地表現出來,故此繼續漫不經心地說道:「聽說他與你搶奪一把叫做鐵碎牙的刀,但被你所傷,心有不甘,又大概知道些我與你的關係,便找上了我。」
這番說辭倒是有理有據,因此,很快將犬夜叉說服。
「……鐵碎牙,原來是這樣嗎,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只是沒想到竟然連累了桔梗你……」
「連累?」「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玩味起來,「我是封印過你的人,你不恨我,竟還說連累了我?」
「什……你怎麼如今還這樣說,桔梗,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我對你……」
「那麼,那個女人呢?」
「她」適時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不用說,「她」也能猜上個七八分,若是讓犬夜叉說出了口,反會顯得「她」的惡趣味太濃。
「你是說……戈薇嗎?戈薇她……她是……」
這話說得磕磕絆絆,顯然讓犬夜叉為難。可「她」的惡趣味偏又在這一刻捲土重來,緘默地看著窘迫的犬夜叉,好似一定要得到那個諷刺的答案。
那個答案大概犬夜叉的腦中回爐重造了一次又一次,打磨得足夠圓滑了,才肯捧出來。
「戈薇她……她……是對我很重要的人。」
惡趣味持續作祟。
「比起我,是那個女人更重要嗎?」
犬夜叉反射性地跳了起來,忙解釋道:「不、不是的!只不過……只不過是戈薇她……她現在……更需要我的保護……」
這個「更」字令「她」感到厭惡——分明,這不應該是殺生丸所應該產生的情緒才對,這根本與他無關。所以,只能歸咎於這具屬於巫女的軀體,就算內里的靈魂不再,卻仍然能對曾經的羈絆產生些無謂的情愫。
無聊之至。
興許是乏味,又也許是厭惡,隨即,「她」閉上眼,不再看那道近在咫尺的火紅。
「犬夜叉,我體內的死魂已被抽走,現下無法行動自如。你去替我找些來吧。」
犬夜叉一聽,倒是立刻靈光道:「死魂?!難道是殺生丸那傢伙……嘁,可惡!」
頓了頓,又補添上一句:「但是桔梗,取回死魂之後,你還要去和奈落戰鬥嗎?」
「你在關心我?」
「我當然關心!畢竟奈落對你——」
「那麼告訴我,犬夜叉,」巫女的喉音在此刻顯得清冷又遙遠,像山澗里沉沒的碎石,在林野與微風之間顯得擲地有聲,「我若不戰鬥,你又能為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