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很快地發表任何評說,而是再一次將目光掃過三人的臉,最後,停留在了太郎的鼻尖。
他的神色下隱著晦暗,看來有些心中忿忿,但極好得被疲憊遮擋住了,因此,若非「她」蓄意留心,便不易察覺。
太郎隱隱察覺了她的目光,卻不迎接,反而眺望向了不遠處的狼藉,最後,重重嘆了一口氣。
「宗秀的母親……不知該如何承受這個現實才好,她明明已經那樣——唉……」
另外三人聞言,登時也停住了打鬧的聲響,好像是強裝出的輕鬆也被這樣一句話給輕易地打敗了,只剩寥寥倖存的悲慟。
晦澀的寂靜隨風瀰漫,只能由「她」來打破。
「已經如何?」
信五支支吾吾地,似乎想將其說得委婉:「宗秀他阿爹去得早,幾乎是由他母親一手拉扯大的……但因此多年積勞,他母親也被各種頑疾纏身。前幾天找了大夫來看,說已有加重的趨勢,這兩天已經快要下不了床了……要是再聽聞宗秀的噩耗,只怕是……」
「她」不經意地蹙了蹙眉,隨即側過頭去,幾乎是在毫秒之間就精準地尋到了名為宗秀的少年遺體。
沉默繼續在血淋淋的戰場間滋長。
然後,被凜冽的風聲打斷。
殺生丸回過眼來,似乎在風聲中隱約聽見了什麼聲響。他前身為野獸,對變化的氣味總比人類敏銳。
「桔梗大人……您接下來要去哪裡?」
「她」的目光沉黯又尖銳,細看去,仿佛有一頭齜牙的猛獸隱於眼底。
風向變了,離下雨不遠了。
「風雨將至,」巫女說著,竟已逆著風啟步而去。獵獵之風鼓動在「她」寬大的衣袖裡,如仙謫騰飛,白襟紅裙映在晦暗的雲層下,似天地孤色,「我尚有未竟之事。至於你們,安葬了同伴,就去躲雨吧。」
▲
他走了一小截,才終於看到了那道朝著自己奔來的紅色身影。
對方的臉上帶著過分清楚的擔憂與牽念,而在犬夜叉匆匆落在他的前面,說出令人肉麻的關切之話前,他卻先一步開口——
「犬夜叉,來得太慢了。」
對此,犬夜叉顯然一愣。
「桔梗!你的身體能動彈了?!是怎麼……不對,我剛剛在很遠的地方就聞到了這邊有很重的血腥味,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
他沒有直接回答這一連串的問題,反而拋出一句無厘頭的——
「帶我回去。」
「哈?……欸?」
他看向自己「愚笨的弟弟」,目光中的慍怒猶如滾燙的煮水,在薄冰之下咆哮翻騰。
而這無由來的怒氣,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犬夜叉的頭頂。
「你聽不見?我說,現在先帶我——」
然而,冷酷的尾音卻在隱忍中毫無徵兆地低弱下去,連帶著聲音主人驟然失力的軀體——那具或輕或重的泥土之軀,是那樣輕飄飄地,如在雲端仰臥一般地,倒在了犬夜叉的面前。
「桔梗!桔梗?!桔梗你沒事吧?!」
犬夜叉趕忙扶起「桔梗」的上身,冰涼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遞到他的掌心,他這才不得不記起桔梗早已死去的這個事實。
「桔梗!桔梗!醒醒,你的身體又不能動了嗎?」
仿佛回應他的呼喊,那雙美目終於緩緩睜開。
「犬夜叉……」
囁嚅的呢喃後,便是急驟的起身——冰冷的觸感從掌心離開,竟也令他的指尖反射性地想要追隨。
「我的身體?是什麼時候……」
「桔梗,你剛才……」
這「剛才」二字仿若觸動了某條神經的閘門,美麗的巫女在這一刻霎時跳脫出了迷霧的深林,隨而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人。
「犬夜叉,有什麼之後再說。現在,你得先回去——」
「啊?!什麼,為什麼又……」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犬夜叉。」
「什……」
桔梗深吸一口氣,抓握住了犬夜叉火紅的衣襟。
「戈薇有危險。」
▲
「哼哼哼,殺生丸,你不會以為剛剛勝我一著,就算是贏了?」
挑釁的話語從乘著呼嘯的風奔馳而來,可落在殺生丸的耳邊時,卻變得如一粒微塵,細碎,輕柔,飄渺,驚不起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