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萬一嫌棄我……不願意同我講話怎麼辦?」
「他要娶的是咱們四妹妹,又不是要娶你!嫌棄你什麼啊!」
氣急敗壞的三少爺讓僕從出了一腦門的汗,他不敢耽擱,生怕兩位少爺再說出什麼,三步並做兩步,衝進了書齋。
須臾後,書齋門再次打開,從內走出一年紀不過三十上下之人,頗有官身氣派,身姿挺拔,樣貌端正溫煦,可他打量梁道玄的目光卻並不如長相般和善。
似刀的眼神自上而下,再往復一遍,梁道玄深感推遲婚事縱然理由正當,可情理卻虧,也大大方方接受未來妻舅的目光審判。
「在下柯雲康,家中行三,國舅爺,我二哥已在恭候了。」柯雲康不卑不亢,面上帶笑,眼光毒辣。
「在下樑道玄。」
二人見過一禮,柯雲康轉身離去,僕從也趕忙跟上。
梁道玄低頭笑了笑。書齋門敞開,他仍叩門兩下,這才進入。
可剛邁進去一隻腳,坐在椅子上的柯雲庭猶如被燙到,砰一聲跳起來,半人高的太師椅應聲而倒,聽聲音,是黃花梨的好木頭。
他未來的二哥三哥性格迥異,實在有趣。梁道玄想笑,但自幼所承訓的君子教育讓他不許笑。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梁道玄見禮後,柯雲庭忙行一禮回上,擺出僵硬的手臂,顫著聲:「梁國舅……坐,您坐……」
可他手示意的方向卻是那癱倒在地上的椅子。
梁道玄只好親自去扶,誰知柯雲庭再次驚到,慌忙自己動手,然後拘謹地站在遠端,一動不動。
「柯二公子,一起坐吧。」
這是誰的書房啊?
算了,先不計較這個了。
在梁道玄示意後,柯雲庭才撿了個小藤墩坐下,姿勢十分乖巧。
柯家兩位公子長得肖似,要說容貌英姿俊秀,二公子年紀雖大卻更勝一籌,眉眼頗有柯雲璧之美相,男子中也是翹楚的音容。可他形容神色卻不大自然,許是常年悶著讀書的緣故。崔鶴雍與兩位柯家公子都有些微薄的交情,據表哥說,柯雲庭人很厚道溫和,無有脾氣,甚好相處。
此刻梁道玄卻感覺不大出來,他只覺得未來大舅哥過於緊張。
這時候要是再問太后賜下的秋蟹如何,未免有點仗勢欺人的意味,從方才表現來看,他未來二妻舅或許還能答得如魚得水,眼前的還是照顧一些他脆弱的神經比較好。
「前兩日我家崔表哥同我說,在樂寧見了柯家二公子,才知雲庭兄也已入第赴考省試,來,今日我以茶代酒,許一句你我二人省試得中,入殿躍門。」
梁道玄十分擅長氣氛的把握,笑得尤其燦爛適宜,柯雲庭喝過茶,悄悄去看梁道玄的模樣,這才稍稍緩了些,賠笑點頭,但還是一言不發。
「我先一年入京,這裡雖冬日溫暖宜人繁華鼎盛,卻怎麼都不如北威府家鄉風貌。單是這秋燥不適,我就不怎喜歡。雲庭兄若有不適之處,我還是有些心得。」梁道玄自己斷句,作恍然大悟之笑,「你看,我簡直是在菩薩面前托大,真是不知好歹,世兄勿怪。世兄早年就入京省試,其中舊理,該我向世兄您請教才是。」
柯雲庭受寵若驚,這輩子都是他向別人請教與聽別人的指教,還從沒人如此虛心語氣親近問詢。
梁道玄湊近一些,輕問:「敢問雲庭兄,省試與解試究竟有何不同?」
言畢又搖頭喟嘆:「我這幾日睡得不好,總是憂心省試差錯,叫人恥笑。」
「國舅大人也有這個煩惱?」柯雲庭鼓起勇氣問。
「雲庭兄無論家中往來還是學業課第,都是我的前輩,叫我一句玄之即可。」梁道玄看準時機,再進一步,「我們並不是外人,若真是外人,我也不好傾言討教。」
說罷,梁道玄垂眸擺首,嘆了又嘆。
柯雲庭確實溫厚,他見狀忍不住問道:「國舅……玄之兄如今這般顯赫,竟也有煩愁?」
「雲庭兄不知,我入科舉,如履薄冰……」梁道玄抬眼時神情余泣欲訴,看得柯雲庭為人兄長的慈柔之心發作,忙遞茶撫勸,追問如何。